第184章
莫里斯则立刻重新发动了车子,直接越过那些仍然在路边狂乱吠叫的疯狗,冲向前方那越来越阴沉的街道。
甩开了暂时的麻烦,莫里斯脸上却丝毫没有放松下来,而在视野中出现了一道突兀的大沟,路旁的一根蒸汽管道也突然爆裂,热气封堵了去路之后,他那糟糕的感觉终于得以印证。
不是天气突然变坏了,不是麻烦突然冒了出来,不是自己今天的运气不佳。
是有东西在阻止自己——阻止自己这个“察觉真相者”继续前进。
这不是强硬的阻拦,也不是直接致命的威胁,一系列的意外事态更像是某种“应激反应”,像是一个自动运行的警戒规则。
这个警戒规则是如何生效的?“他们”是如何找到自己的?是因为自己的“醒悟”?还是某个具体的行动?
自己只是隐约察觉了真相,并没有和幕后黑手进行直接的对抗,便因此遭遇了这一连串的“阻挠”,那么凡娜呢?她究竟发现了什么,又遭遇了什么,才导致整个人都消失在现实维度?
莫里斯默念着拉赫姆的圣名,眼角的余光确认了一下手腕上的几枚彩色石子,他驾车绕开了前方的障碍,直接选了一条通往第四街区的大道一路驶去。
在开阔笔直的大道上,“他们”又打算怎么阻挠自己?
莫里斯眨了下眼,突然,他在后视镜中看到了一个除自己之外的身影。
一个身披破烂苦修士长袍,浑身枯瘦干瘪如同骷髅,脸上带着怪诞笑容的“人”正坐在后排的座位上,通过后视镜的倒影,这个干瘪诡异的人正注视着莫里斯的眼睛。
“下午好,莫里斯先生,”那个干瘪诡异的身影突然开口了,竟还很有礼貌,“您要去哪?”
“我早该想到……在我和邓肯先生讨论到‘威尔海姆传讯事件’的时候,我就该想到是你们这帮所谓的‘传道士’……”莫里斯猛踩刹车,微微转过身子看着那个坐在侧后方的身影,“……你是什么时候潜到这辆车上的?”
“不好说,可能是昨天,也可能是1889年——在您和您的夫人刚买下这辆车的时候,”那枯瘦的人似乎是在微笑,脸上干瘪的血肉因此皱成了一团,“您这么匆匆忙忙,是有要事么?”
莫里斯回以沉默,那枯瘦的终焉传道士却不以为意,只是继续很有礼貌地说道:“不管您要去哪,都恕我不能放行——但我不会取您性命,毕竟不管怎样,您也曾在那场大火中向亚空间祷告过,姑且也算我们的半个同胞……啊,您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当时祷告的对象是谁吧?”
莫里斯脸色骤然变化了两下,最后终于化作一个苦笑:“原来如此……”
“就像我们常说的,亚空间乃应许之地,它将回应众生所有的愿望,并公平地赐予圆满……”终焉传道士抬起一只手,虔诚而温和地说着,随后目光落在了莫里斯身上,“您接下来要做什么呢?尝试驱逐我吗?我了解过智慧之神赐予信徒的力量,据说你们的言语可将知识与记忆化作力量,让说出口的话语变得和子弹一样威力十足,我倒是很想见识……”
“砰砰砰砰砰砰!”
一连六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车内骤然炸裂,终焉传道士的话没说完,便已经被大口径左轮手枪打成了一具尸体,其中两枪在心脏,一枪在额头。
那干瘪的躯体飞快地化作苍白碎块,又如灰尘般随风飘散。
莫里斯从身侧座椅遮挡的角度拿出右手,一柄左轮手枪仍然冒着青烟。
“我都有子弹了我跟你废什么话……”
老学者嘀咕了几句,随手给左轮手枪换好子弹,同时再次发动了车子。
他知道,自己这趟路仍然不好走,前方说不准还有什么东西在阻挡自己——杀掉一个脑子不好使的终焉传道士并不能结束这一切。
这个终焉传道士甚至可能会在明天继续纠缠自己——既然这家伙敢上这辆车,就说明他对这一时刻的死亡压根不在意。
第二百零一章 穿透
火,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要么便是火焰烧尽之后遍地灰烬的样子,教堂毁于大火,钟楼毁于大火,城邦本身似乎也已经毁于大火。
燥热的风呼啸着穿过已经被烧成废墟的教堂广场,广场上卷起了纷纷扬扬的灰,细碎的火星自大钟楼上飘落下来,焦黑的旗帜在风中垂坠跌落。
一个高大而身穿轻质甲胄的身影踏上广场,手中沉重的宽阔巨剑在灼热的地面上划出一连串的火星。
凡娜的发梢已经被这环境中惊人的热量烤的有些发焦,盔甲各处也多有破损,一部分破损的地方还能看到仍在流血的伤口,伤口中的血肉蠕动着,正在缓慢愈合。
她以右手持剑,左手则提着一门巨大的转轮机枪,沉重的弹药箱被她背在背上——这机枪是不久前从武库中路过的时候从一台半毁的蒸汽步行机上拆下来的,用着还算顺手。
热风吹来,灰烬的味道钻入鼻孔,凡娜微微眯起眼睛,望着远方的街道,以及在街道背景中缓缓升腾的浓烟与红光。
在这条“历史”里,整个普兰德已经被烧毁了。
大火从1889年开始蔓延,十一年无人察觉,终至焚遍全城,并在缓慢的烧蚀中将整个城邦固化在废墟状态。
甚至连风暴女神的力量,都已经受到严重的扭曲和干涉——凡娜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便越觉得自己难以感受到海风的润泽。
要焚毁一座城邦容易,但要在神明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焚毁它却很难,那些异端钻了历史的空子,甚至很可能利用黑太阳的位格干扰了神明对尘世的判断。
但……那些异端到底在什么地方?
一阵低沉嘶哑的呢喃声突然从附近的建筑物阴影间传来,这呢喃声中带着亵渎恶意的力量,阴影在低语声中凭空凝聚,化作幻惑人心的错觉,但凡娜根本没有向阴影凝聚以及呢喃低语的方向转动眼神,而是随手抬起左手的六管机枪,朝着另一个看似空无一物的方向扣动扳机。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广场上空炸裂,黄澄澄的子弹壳如雨般散落,火舌扫过,空气中骤然浮现出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那影子原本隐匿在光影的缝隙中,此刻被逼得现了身,仓促间只能用大量触腕和手中的黑伞抵挡扑面而来的弹幕——而就是它这一抵挡间,轰鸣的海浪上猛然炸裂!
凡娜掷出手中巨剑,巨剑裹挟着风暴之力轰然砸落,将那怪物洞穿之后带着飞出十米之遥并牢牢地钉在地上,随后她丝毫没有在意那已经被钉住的袭击者,而是飞快地转身,侧步,随手抓住并拔下了一根已经扭曲变形的路灯柱,将这沉重的钢铁猛砸向身侧。
第二个隐匿起来的袭击者被路灯砸翻在地,丑陋如血肉之花般的头颅碎裂成一滩烂肉,它的残余部分在地上剧烈挣扎蠕动着,直到凡娜将那巨大的转轮机枪调转枪口,灼热的子弹如风暴般扫过。
“两人一组的隐匿偷袭……你们的战术看来也就止步于此了。”
凡娜嘀咕了一句,随手扔掉已经严重扭曲变形的灯柱,又朝旁招手收回了风暴巨剑,一手将巨剑立在身旁拄着,另一手仍抬着机枪,如处决般继续指向地上那怪物的碎肉。
几秒种后,她皱了皱眉。
“没有再生?”
年轻的审判官弯下腰,确认那堆曾属于太阳子嗣的残渣碎屑只是静静地瘫在地上,不但丝毫没有再生的迹象,甚至现在就已经开始飞快地失去水分和活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堆干瘪的焦炭。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些残渣失去了再生能力?是因为它们的本体突然虚弱了?还是因为这些残渣已经因某种原因遭到了极大削弱?
凡娜困惑而又警惕地看着这一幕,随后突然抬起了,仿佛感应到什么般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街巷。
一团绿色的流火浮现在黑暗中,紧接着飞快地在广场边缘聚集、蔓延,随后又如感受到了什么般,猛然扑向了子嗣残渣的尸骸!
焚烧,吞噬,壮大。
当着凡娜的面,这入侵的绿色火焰烧尽了那些失去生机的血肉,就好像掠食者享受着自己的猎获。
年轻的审判官瞬间眼神一凝,万分警惕地死死盯着那些蔓延的绿色火焰,纷繁的想法和猜测在她脑海中汹涌着,然而那些蔓延的火焰却仿佛无视了她——它们径自流过四周,在广场各处逡巡,最后向着更远处流走了。
凡娜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火焰流淌蔓延,随后迈开脚步,向着城邦更深处走去。
……
暴雨倾盆而下,水幕连天通地,浓云中降下的骤雨仿佛一个酝酿多年终于昭然的阴谋,冲刷着普兰德城邦中的一切。
而当暴雨的力量都无法阻挡莫里斯的脚步之后,命定的厄运再次发挥了作用——他的车终于抛锚了。
老学者果断地放弃了重新启动车子的念头,他知道,这阻挠的力量只会越演越烈,因为那终焉传道士已经在某个他不知道的时刻对自己下了宣言,这份诅咒是不会允许他修好车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