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嗯,”邓肯点了点头,补充说道,“我们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先把监牢里的那些幸存者转移到城邦里,然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再联络一下四神教会,或许他们也会对一个隐藏在边境迷雾里的邪教巢穴有兴趣,此外还有这个盒子里的‘山羊头’……要做的事情多得很。”
“您可以先回去,我负责这里的善后事宜,”露克蕾西娅主动说道,“我比较有这方面的……‘善后经验’。”
邓肯只是轻轻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他知道,作为一个已经在无垠海上流浪了一个世纪的“女巫”,露克蕾西娅的经历早已远非常人,遭遇灾难的城邦,落难的探险队,中了邪的海船,以及被绑架、被献祭的邪教牺牲者——这些对她而言,都是早已处理过的“经验”。
她知道该怎么安顿那些已经从肉体到精神都濒临崩溃的幸存者。
“那我和爱丽丝就先行返回失乡号,”邓肯对露克蕾西娅点点头,接着又拍了拍身旁的栏杆,“这艘船会自行返回母港,你不用管它,在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之后,你把那个‘人工信标’留在船上,这样我可以随时监控这艘船的状态,并在时机恰当的时候返回这里。”
露克蕾西娅低下头:“我明白。”
噼噼啪啪的火焰跳跃声在甲板上凭空响起,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一道旋转的火焰门扉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爱丽丝抱着大木盒(以及她的一串“战利品”)第一个走进了那旋转的火焰,随后邓肯也对着这边摆了摆手,燃烧着灵体火焰的身躯便眨眼间化作一道流火,消失在大门内。
而在邓肯原本站立的地方,一团残留的余火则仍在半空中平静地燃烧着,并逐渐收缩、暗淡,很快便化作了一个只有巴掌大的魔法物品并掉落在甲板上。
那就是“海中女巫”制作的人工信标。
露克蕾西娅上前一步,将“信标”从甲板上捡了起来。
它是一个小小的木偶——用失乡号船舷上的一块木头雕刻而成,其内部还塞进了邓肯的一缕发丝,它被粗糙地雕刻成了邓肯的模样:穿着旧时代的船长制服,戴着阴沉的船长帽,还有威严的胡须。
木偶整体的造型看上去多多少少有些夸张,但夸张的恰到好处。
露克蕾西娅用了一晚上来制作这个木偶——对于一个制作了一整支“仆从军团”的女巫而言,这项工作并不复杂,而这个不可思议的魔法造物能够容纳父亲的一丝力量——尽管那“容量”很小很小,却足以取代人类的躯壳,可以在不增加“化身”的情况下让父亲在信标所在的位置附近打开火焰大门。
父亲不愿意再占据更多的躯壳来制作“化身”——对于露克蕾西娅而言,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为此她很乐意发挥自己的专长,帮助父亲解决由此而带来的“生活上的不便”。
甲板上,火焰门扉残留的火苗渐渐褪去了。
露克蕾西娅拿着邓肯模样的小木偶,举起它在阳光下左右打量了一会,然后突然像做贼一样飞快地左右看了看。
这里当然不会有别人。
于是“女巫”小姐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又走到一个角落里,犹豫了一会,伸出手指戳了戳木偶的脑袋。
木偶没有任何反应。
她又伸出手,戳了戳木偶的胡子,戳了戳那顶夸张的船长帽——她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渐渐有些愉快。
木偶突然抬起头,发出无奈的声音:“好玩吗?”
露克蕾西娅:“……”
片刻之后,正从船舱里钻出来准备找女主人汇报事情的兔子拉比听到了一声它这辈子都没听过的、响彻整个甲板的尖叫。
……
叮里当啷的金属碰撞声打破了失乡号甲板上的平静。
邓肯有些无奈地看了正带着“战利品”在甲板上走来走去的爱丽丝一眼:“把盒子给我吧——你可以先把你的‘战利品’送到厨房里。”
“哦!”
人偶高兴地答应了一声,便随手把装着“梦境之颅”的木盒递给邓肯,自己则伴随着一路叮里当啷的声音走向厨房。
菜刀、锅铲和铁勺碰撞的噪声终于渐行渐远。
邓肯则捧着装有“梦境之颅”的木盒,看着爱丽丝高高兴兴离开的背影,又感知着从某处遥远未知海域的人工信标传来的信息,脸上渐渐露出了微妙又无奈的表情,哭笑不得地摇着头叹了口气。
“……算了,开心就好。”
他转身走向船尾甲板,刚一船长室的大门,立刻便迎上了山羊头的视线。
似乎在他开门之前,山羊头就已经把目光转向了门口——现在那双黑曜石雕琢而成的眼球中一片深邃,这个平常总是絮絮叨叨没个正型的“大副”第一次没有念叨它那令人头昏脑涨的贯口式开场白,它的目光紧紧盯着邓肯手中捧着的木盒,仿佛已经预感到那是什么东西。
“看样子你感觉到了,”邓肯走向航海桌,将手中的大木盒放在桌上,“我给你带了礼物。”
第六百六十五章 再次越界
在邓肯的注视下,异常132-“锁”很懂事地自行打开并从搭扣上挣脱出来,跳到了桌子另一边不碍事的地方。
邓肯打开了那个黑沉沉的大木盒,把里面的木雕山羊头拿了出来,放在航海桌上。
桌子边缘的“大副”转过脑袋,定定地看着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木雕山羊头,两双黑曜石雕琢一般的眼睛互相对视着,过了许久,它才发出一声拉长的感叹:“哇哦——”
邓肯扬了扬眉毛:“就只感叹这个?”
“太有冲击性,一下子就只想到这个,”山羊头的脑袋在底座上扭来扭去,似乎努力想要从不同角度观察自己的“另一个脑袋”,它使劲伸长脖子看了半天,一边看一边嘀咕,“在您回到船上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而且您去那艘船上肯定会把这个‘梦境之颅’带回来,我对此倒是并不意外,只是亲眼见到之后的感觉果然还是很不可思议,竟然真的存在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
它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又有些疑惑:“它怎么一动不动的?”
“你问我?”邓肯一脸古怪,“这是你自己的脑袋。”
“但我跟它也不熟啊,”山羊头的语气特理直气壮,“在这趟来轻风港之前我连自己有根脊椎骨都不知道……”
邓肯顿时无言以对:“……”
尴尬而诡异的气氛持续了几秒钟,山羊头终于又动弹了一下,它朝“梦境之颅”的方向伸伸脖子:“您再把它拿近一点?”
“这样?”邓肯把那死气沉沉的“梦境之颅”拿到山羊头旁边,好奇地观察着,“有什么感觉吗?”
“……要不您再拿近一点?”
邓肯又拿近了一点,然后又近了一点,最后他干脆把那“梦境之颅”直接顶在了山羊头的脑门上,让两个木雕山羊脑袋头对头地顶着:“行了,这够近了吧——你到底感觉到什么没有?”
“拿开吧拿开吧……够近了,”山羊头赶紧一边扭动着脖子一边嚷嚷,等邓肯把那“梦境之颅”重新放回到桌面上它才非常人性化地呼了口气,嘀嘀咕咕,“还是没什么感觉……除了能很强烈地感知到它的‘存在’之外,没有办法跟这个脑袋建立起任何‘交流’,也没办法感知到这个脑袋存在任何思维或者记忆,它对我也没有回应……”
它停下来认真想了想,摇摇头:“感觉这好像就是一个空壳,除了‘存在’以及‘同源’之外,跟我没有任何联系似的。”
听着山羊头的描述,邓肯深深皱起了眉。
“这情况就有点不符合预料了,”他皱着眉说道,“这终究是萨斯洛卡的另一块碎片,哪怕是残缺更严重的部分,也应该多少有些特殊之处,而且之前那帮邪教徒的‘献祭’仪式也证明了,这个‘梦境之颅’是存在‘活性’的……怎么在跟你接触之后反而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不知道,但起码能肯定这个脑袋绝对是真的——我确实能感觉到它的‘存在’,这种感觉很微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您解释……”山羊头说着,紧接着又有些猜测,“或许还是接触的方法不对?或者……是那帮邪教徒乱来的献祭仪式,把这个脑袋给弄坏了?毕竟那帮混账玩意儿一直在拿精灵的血来刺激‘梦境之颅’……”
邓肯神色严肃,目光中带着思考,同时他又看了山羊头一眼:“那帮邪教徒确实是混账——不过你在说起自己的另一个脑袋被弄‘坏掉’的时候就不觉得怪怪的吗?”
“怪啊,但我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啊,”山羊头的语气还挺无奈,“谁让我现在真的就这个状态,死的稀碎稀碎的……”
邓肯:“……”
他是发现了,从轻风港事件结束之后自己的这位大副多多少少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最显著的一点就是心宽的跟心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