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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落尘网 第59节

  “予微......”
  分别半载,物是人非。温则谦急切的想要上前,可却在距离她还有三四米的位置猛的停住了脚步,双目猩红,眼神隐忍难言。
  “姜姑娘,不知你近来可还安好?”
  这声姜姑娘让姜予微痛彻心扉,剖开来更是鲜血淋漓,怎堪直视?
  很多时候不见还尚可忍受,可是见了之后便会感觉她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坚强。就比如眼下,无尽的苦楚仿佛要把她溺毙在此。
  她强扯出一抹笑来,哽咽道:“我......我挺好......挺好的......”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曾经无话不说的他们,没想到也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最后还是温则谦率先打破了这个僵局,如同小时候哄她开心的那般,语气温柔道:“再哭就要变成小花猫了。”
  此花猫非彼花猫,幼时他们两人曾一起从树上救下来过一只纯白的小猫,大概只有两个月的大小。双瞳异色,再加上通体没有杂毛,生的十分好看,但同时也很调皮。
  小时候倒还好,等长大些后总是爱在泥地里打滚,弄得身上脏兮兮的。所以姜予微在给它取名字时直接叫做了“小花猫”,温则谦也总喜欢用这个来打趣她。
  再次听到这句熟悉的话,似是带有什么神秘的魔力。她顿时破涕为笑,只是心里仍然堵得难受,“则谦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进京来赶考,昨日接到好友相邀来静观寺访古。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来,所以自己现在附近逛了逛。”
  “好友?”
  姜予微蹙眉,眸色沉了沉,“他也是溧州来的吗?”
  “非也,我们是在路上认识的,相谈甚欢便结伴同行。”
  温则谦见她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没有。”姜予微压下心中的异样,摇头道。
  从溧州到京城,明明也只相隔短短几月,可她却感觉自己度过了十几个春秋。这半年来只有在四下无人之处,她才敢偷偷想起以前的日子,那份心酸苦楚也无处说。
  姜予微其实有很多话想跟温则谦倾诉,可是临到嘴巴却只化作了一句:“则谦哥哥,你过得可还好?”
  温则谦不知该如何回答,隐藏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干笑了半晌才道:“没什么好不好的,一切如旧。”
  一切如旧,也好,也不好,但已经是难得。
  说完,他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从衣服的最里面摸出一道护身符递给姜予微,道:“这是柳老夫人亲自去慈光寺求来的,托我到京城后转交给你。”
  怕这珍贵的护身符在路上损毁,温则谦用帕子仔仔细细的包好,又贴身而放。
  姜予微接过,伸出的手微微发颤,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小小的一张护身符,承载的却是两个人的温暖。慈光寺距离溧州城有十几里的山路,她外祖母年迈行动不便,但却还拖着病体去那里替自己求了这道符来。
  眼眶情不自禁的又泛起了红,泪水须臾便模糊了视线,“是我不孝,都这么大了还让她老人家替我担忧。”
  温则谦看到她这幅模样,心跟着也揪了起来,密密麻麻的伤口看着不大却疼得厉害。
  他想要伸手替她拭去泪痕,但心里清楚以自己的身份早已不适合再做这样的举动,只能强迫自己克制下来,声音沙哑的道:“姜姑娘,只有你安然无恙,柳老夫人才能放心,所以你万万要保重自身才是。”
  他顿了顿,到底还是补充了一句,“我心亦是如此。”
  姜予微舌尖泛苦,松开握出血痕的掌心。扯起袖子用力一抹,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则谦哥哥,你放心吧,我定不会有事的。”
  晴云轻漾,熏风无浪。两人相视浅笑,许多话都已经不必再说出口。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
  姜予微一惊,忙回去看去,只见陆寂正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身后还跟着金蝉,也不知道在这里听多久了。
  “爷......”
  她喃喃的唤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神色,心底忐忑不安。
  陆寂倒是没什么反应,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
  可他越是如此,姜予微便越慌,身子微微侧开挡在了温则谦的面前。
  陆寂看着她的动作眸色顿时一沉,片刻后却又恢复如常。负手信步而行,片刻便来到两人面前。垂首看向姜予微,勾唇一笑,道:“怎么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
  姜予微拿不定他到底是何态度,强作镇定的回答道:“不小心迷路便到了这里。”
  “下次小心些。”
  “好......”
  陆寂这才看向温则谦,一贯的温和有礼,“想必你就是温公子吧?”
  温则谦也直直的看着他,不躲不闪,长身玉立,声音沉稳有力,“正是在下。”
  风忽然变得很急,簌簌萧萧,似要将两侧的松柏都压弯。气氛十分古怪,两个同样出众的人就这样四目相对,隐隐有剑拔弩张之势。
  姜予微嘴角紧绷成一条直线,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
  但是转念再想,事端本就因她而起。此时开口无疑是激化矛盾,于是只得在一旁干看着。
  陆寂轻笑,上前与她并肩而立。男子神仪明秀,朗目疏眉。而女子则桃花玉面,莺惭燕妒,远远看着像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初次见面,陆某久仰温公子大名了。”
  第74章 盛怒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温则谦,他眸色几变,负在身后的也紧紧握成拳头,手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起了白。
  闻言,笑道:“温某也久仰陆大人威名,今日总算是有缘得见一面。”
  “温公子进京可是为了准备来年的春试?”
  “正是,陆大人神通广大,我这点小事怎么能瞒得过您的法眼?”温则谦不咸不淡的道。
  “温公子说笑了,我只是前日偶然听从溧州回京述职的同僚那提到过一句。”
  陆寂挑唇一笑,又道:“不过温公子既是进京来赶考的,可需我为你引荐一二?你与内子是旧识又曾对她照顾有加,我理应帮忙。”
  姜予微身形一僵,立即抬头看向他,眉间阴沉沉的透着愠气。
  温则谦脸上倒是并无太大起伏,闻言不卑不亢,淡然道:“不用了,多谢陆大人好意。温某从少时起便一直寒窗苦读,此次来京是有心一试,倘若不中也当是一次难得的教训。”
  “温公子有如此胸襟让陆某钦佩不已,那就祝公子早日蟾宫折桂。”
  陆寂抬手作揖,仿佛面前的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陌生人,而他也像极了一个提携晚辈的大好人。
  温则谦还了一礼,转而看向姜予微,态度疏离客气,道:“方才温某误入此地,打扰到了姜姑娘,还请姜姑娘勿怪。”
  他这话是在撇清姜予微的关系,若是陆寂事后追究起来,姜予微也可以全部都推到他的身上,毕竟此前金蝉也曾看到了他在后山出现。
  姜予微自是明白的他良苦用心,咽下喉间苦涩,欠身道:“温公子言重了。”
  “在下的好友还在前面等我过去,先行告辞了。”
  陆寂温声道:“慢走不送。”
  温则谦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忍住想要再看她一眼的冲动。点头朝陆寂示意后,目光直视着前方,头也不回的提步离开。
  金蝉看了两人一眼,手里拿着那只玉镂雕双鱼香囊,识也趣的默默退下,偌大碑林霎时只剩下了他们。
  狂风未歇,带动腰间的宫绦在半空中翩跹起舞。草木摇落,疏桐吹绿。
  姜予微舔舐了下发干的嘴唇,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沙哑,“爷怎么来了?”
  陆寂垂眸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问:“怎么?卿卿不希望见到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倒显得是在心虚。想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索性闭了嘴。
  回去的路上,两人同坐在一辆油壁车上。陆寂自上车后便拿起书自顾自的看了起来,一直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
  姜予微偷偷观察过陆寂的神色,看上去与往常无异。但仔细瞧就能发现他眸中携霜带雪,分明是山雨欲来的架势。
  她权衡再三,觉得陆寂让人摁住她打板子的可能性不大,因为那样陆寂自己的面子也不保。
  府里的下人一打听缘由,第二日天不亮大抵就会传出头锦衣卫副指挥使头顶绿油油的谣言。不过,也未必有人会有这个胆子。
  所以她猜测应该会像是上次那样的罚跪,至于是几个时辰,那可说不好了。
  回到二月阁后,姜予微立即让杏容把之前做好的那套护膝拿了出来,提前绑在腿上。用裙子一遮,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做完这一切后,她心下稍安。
  下面服侍的丫鬟们也都瞧出陆寂的不对劲,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伺候,生怕在这个关头触犯到主子的霉头。
  夜幕将将降临,正厅里已经摆好晚膳。杏容和金蝉各自立在桌边给两人布让,竹韵、南枝、檀雪等手执巾帕、清水、香茶在旁边恭候。
  一顿饭寂然无声,里里外外这么多人愣是连一句咳嗽都没有。
  用完膳后,杏容让两个粗壮的婆子把镶云石圆鼓桌抬了下去。
  陆寂接过南枝递来得棉帕净手,然而转身出了屋子,一言不发的往外间书房而去。
  南枝见状,提起一盏明角灯忙跟上。
  明眼人谁瞧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杏容叹了口气,怕姜予微多想,悄悄告诉她道:“爷担心大夫人和夫人路上不安全,特意向吏部告了半天假,眼只下怕是还要赶去处理白日积攒下来的公务。”
  姜予微不置可否,寻思他今天应该是没空来搭理自己了。于是绕过屏风来到里间,卸掉头上的钗环。
  青绉绸菊纹上衣一脱下来,杏容立即发出一声惊呼,“夫人,您怎么受伤了?”
  从石阶上面摔下来时,手肘、肩头还有膝盖等地方都擦出了数道血痕。此时凝固在上面的血迹结成了血痂,青青紫紫一大片。再加上她的肌肤本就雪白,两相对比看上去颇是骇人。
  “奴婢这就叫人去请大夫。”
  “不用了。”姜予微拦住了她道。
  大晚上的去请大夫过来难免会惊动陆寂,现在他又在气头上,自己还是缩起脖子当乌龟为妙。
  杏容拗不过她,只得自己拿来清水白布替她处理伤口。一边清洗一边忍不住抱怨道:“金蝉也真是的,让她侍奉夫人竟然如此不用心,怎能让您摔成这样?”
  “这事不怪她,是我自己的问题。”
  “夫人,您怎么还替她说话?!”
  “好了好了,你先消消气。”姜予微笑嘻嘻的安抚她道:“我这不是没事吗?一点小伤而已,过两日便好了。”
  杏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手上动作越发放轻。清洗完伤口后,她又取来金疮药涂抹,折腾了近半个时辰才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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