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谁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手中的权力呢。”
翌日
自燕王裕病重之后,子冉便完全的接管了朝政,并恢复了朝议之制,又通过辛吾所留下来的书简,迅速掌握了朝中的局势。
然而,半月未到,燕王裕的病情突然急剧加重,甚至无法言语。
“云中君。”徐德匆匆走进朝堂,并走到子冉身侧,压低声音,“大王…”
“余下之事,等我回来再议。”子冉起来离殿,朝议遂被终止。
第051章 燕王之死
——阳华殿——
就在长子刚刚大婚的第二天,燕王裕的病情急剧恶化,而在生命即将走向尽头的时刻,再次唤醒了他心中埋藏的亲情。
徐德知其意,于是便赶往了议政的外朝。
“你们都下去吧。”一道声音遣退了阳华殿内侍奉的所有人。
就在燕王裕以为是自己期盼的长子时,却无比恐慌与急切了起来。
然而油尽灯枯的他,不但无力动弹,就连声音都没有办法发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靠近。
作为王后的姬蘅,从宫人手中接过汤药,并将众人都屏退,随后端着汤药来到了王的榻前。
她的身影,将燕王眼前的光线全部遮挡,殿室内似乎瞬间黯淡。
“夫妻一场,就让臣妾,来喂大王吃药吧。”姬蘅端着汤药跪坐在了燕王的身侧。
然而燕王裕却只觉惊恐与窒息,恐惧压抑得他想要逃离与挣扎,尤其是想到自己一直在逼迫她服药,这般怕是来寻报复。
而他如今被重病缠身,毫无反抗之力,他看着姬蘅凑近的动作,因为心虚,他的周围仿佛被恐惧缠身,这样的感觉比病痛更加令他备受折磨。
他知道自己即将死去,可是他不想这样的死去,作为君王应有的体面与尊严,他不容任何人践踏。
然而徐德的离去,礼制赋予了王后在内宫拥有的最高权力,无声的王,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姬蘅将汤勺凑到燕王裕的唇前,身为君王的尊严,让他不愿开口,他愤怒与厌恶的瞪着姬蘅。
姬蘅起初的动作轻柔,但面对燕王裕的始终不愿开口,她便逐渐失去耐心,开始逼迫,强行撬开了他的唇齿。
然而即便如此,燕王裕还是不愿吞下药水,并吐了出来。
汤药吐到了姬蘅的手上,让她嫌弃至极,随后便将整碗汤药强行灌下。
滚烫的汤药激怒了燕王裕,他拼命的挣扎与反抗着,这样的举动也同样激怒了姬蘅。
啪!——
她将药碗扔下,随后扇了榻上的人一巴掌,声音响彻整座寝殿。
而燕王裕因这震耳欲聋的一巴掌,彻底蒙了,自他夺得王位以来,还不曾有人敢如此对他,这让他感到奇耻大辱,他小心呵护的尊严被人践踏。
他瞪着姬蘅,连反抗都变得激烈了,甚至强行张开了口,“贱…”
“想知道,你的身体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吗?”姬蘅忽然说道。
燕王裕安静了下来,他看着姬蘅,听着她的话,思考着她的话,突然愤怒占据了他的全部想法。
因为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必然与她有关,但是燕王裕却想不明白。
这里是他的国家,他的宫殿,他主宰一切,姬蘅虽然是王后,但是却是一个外来人,并且一直在他的监视之下,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你是不是很困惑?”姬蘅看出了他的愤怒与疑惑。
“曹掌侍。”随着她的一声叫唤。
曹氏的入内,让燕王裕尽乎崩溃,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安插在王后身边的眼线,且身为燕国人,竟然会倒戈一个从齐国来的女子。
曹氏不慌不忙的走上前,这一次她没有再行君臣之礼,尽管她作为女官的身份,都是燕王所赋予的。
“你是不是难以理解。”姬蘅继续说道,“她明明是燕国人,明明不认识我。”
“你是这个国家的王,而我不过只是你的附庸,而作为你的臣子,你的子民,却能被我这个外来人策反。”姬蘅又道,“你无法想象,也想不明白。”
曹氏再近前一步,“我来告诉你答案。”
“我从未臣属于你。”曹氏道,“从你加害先王后起。”
听到曹氏的话,燕王裕开始变得急切,他似乎想要解释和询问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因为我也参与了先王后之死。”曹氏毫不遮掩的说道,“我受你指使,潜伏在先王后身侧。”
“十年之久,十年…”曹氏越发的哽咽,“我不知你们这些上位者能否明白,权势与金钱虽然能驱使一个人,但却并不能驱使她的心,唯有真心可以换取真心,唯有真心,能够打动人心,这与国家,与地域,与男女无关。”
“你做的一切,先王后都知道,”曹氏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她为了让我活下来,所做的选择。”
“这个答案,你满意吗?”曹氏抬头,看着病榻上的燕王问道。
这个统治了国家十六年的君王,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三个女人所蒙蔽,并受到欺骗。
“先王后在燕国十年,尽心尽力的侍奉着你,作为王后,她没有任何的失职,作为妻子,她也尽到了自己的全部责任,可是你们却仅仅只是因为她是齐国的公主,就生了那样歹毒的心思。”曹氏愤懑道。
“自先王后嫁入燕国,便一心向着燕国,与齐国的来往,不过只是几封家书与一些思念罢了,但是你作为丈夫,从未信任过你的妻子,宗法之制,不是你们定的吗,作为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旦嫁出,便以夫家为大宗,你们制定规矩,却又忘了规矩,这真是太可笑了。”
听到这里,燕王裕终于明白了,曹氏并非是被策反,而是从一开始,曹氏就是先王后的人,因此要复仇的人,其实是曹氏。
姬蘅听着曹氏的话,字字句句,心如刀绞,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她的姐姐了,那样温柔和善的人,却无法善终而客死他乡。
她没有办法接受,仇恨再一次的占据了她的身心,并控制了她的言行。
“你知道,那夜的庆功宴,为何会如此吗?”姬蘅彻底黑下了脸色,“你的儿子,一死,一废。”
“哦,还有你最疼的长子。”姬蘅的眼神越发诡异,“也快要疯了。”
“阿姊的死。”她轻蔑的看着燕王裕,如一切都在掌握中,“我要你和整个燕国,都付出代价。”
这句话,让燕王裕彻底崩溃,他怒不可遏的瞪着姬蘅,双手死死攥住被褥,想要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你…”
姬蘅看着他气急败坏,却又没有办法反抗的模样,忽然失声大笑。
“你猜,如果你的长子此刻进来,她会遵照你的意思处置我吗?”她又道。
“我告诉你,她不会的。”
“她绝不会。”她的话十分肯定,没有一丝犹豫。
“所有人,都将离你而去。”
燕王裕攥着被褥奋力挣扎,然而却只从榻上滚落了下来,生命,在气急攻心之下迅速流失,他望着殿门,只剩无助的绝望。
忽然门被推开,他期盼已久,苦苦等待的人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然而这时候的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父王。”子冉飞奔入殿,略过曹氏与姬蘅,跪伏到父亲身侧,她愧疚的哭喊道,“儿臣来迟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已被愤怒填满,燕王裕死死攥着子冉,以目光示意她,这道带有杀意的目光,指向了姬蘅。
然而还没有等子冉给出答复,燕王裕便在恨意中离开了人世。
子冉的身子忽然一僵,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但这一切还是来得太过突然。
纵有恨意,可当真的失去之时,悲伤便弥漫上了整个人,想要努力使自己平静的人,却怎么也止不住从心底流出的泪水。
死亡,意味着消失,意味着,再也无法看到,听到。
对于燕王裕的死,并未解除姬蘅心中的恨,因为她所失去的人,并不会因为凶手的死而生还。
可是她的心也是痛苦的,当她看到沉浸在悲伤中的子冉时。
那颗冰冷坚硬的心,再次动摇,并填入了苦涩,她在矛盾中挣扎,一面是仇恨,而一面则是愧疚。
她的仇人,是她的父亲,横在她们中间的恨意,让她没有办法做到完全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