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歌舞厅内,沈虞将张仁君请到了上座,没过多久,客人陆陆续续到场。
包括英港总督,受沈虞之邀,是专程来拜见张仁君的,因为梧州英商船之事,张仁君的名声,震惊中外,也令洋人刮目相看。
“张仁君先生,我是专程来拜访您的,知道您一直很忙,所以我拜托沈虞女士替我邀约您。”英港总督说着并不太顺畅的语言,并摘下手套,想要与张仁君握手。
但对于洋人的接见礼节,张仁君到现在也不习惯,但还是勉强的伸出了手。
“清国有您这样了不起的人,真是幸运。”洋人似乎十分欣赏张仁君的魄力。
“我只是做了一个国人该做的事情。”张仁君回道,“像我这样的人,大清还有很多,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是吗?”英港总督对张仁君的话感到十分意外。
“当然。”张仁君回道,“大清国不止有当官的,还有百姓,他们比我们这些位高权重的人,更有骨气与担当。”
“你们可以迫使朝廷屈服,那是因为朝廷已在末路,但你们征服不了这个国家与民族的心。”
“任何时候,民族求生的信念都不会消亡。”
“你们不要妄想用短短几十年,几百年的历史,就可以吞没我们几千年从未断过的传承与积累。”
英港总督被张仁君的话震惊,清廷的无能与羸弱,是他们有目共睹,包括他现在管辖的土地,也都是清廷打了败仗,所签订的条约所割让出来的。
张仁君的话一出来,旁侧坐着的商人以及文人皆震惊不已。
“这个新上任的总督,跟前任总督还真有点不一样。”
“前任总督那是什么,那是朝廷和洋人养的狗罢了。”
“我十分的欣赏张都督有这样的决心与魄力。”英港总督再次伸出手,似乎想要结交这个朋友。
张仁君也有些意外,因为自己的言语已是锋芒毕露,但这个洋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的激动。
“今天借沈虞女士的场地,有幸与您结交。”
舞厅内西装革履的服务生端来了酒水,英港总督与张仁君各拿了一杯。
沈虞很是满意,于是便拍了拍手,舞厅内明亮的灯光逐一熄灭,只剩下一些彩灯。
随后最明亮的聚光灯落在了厅内的舞台上,张寰坐在父亲的身侧,首先是充满了好奇,而后眼前一亮。
舞台上有一架钢琴,那即将要演奏的人,竟能让她的心紧绷起来。
“这不是,沈姑娘吗。”张仁君看了一眼女儿说道,“想不到,她还会西洋乐器。”
“毕竟沈姑娘一直在西洋留学。”张寰道。
“沈记的老板,可谓是用心良苦。”张仁君摸着胡须道,“今日这宴,恐有择婿之意。”
“爹爹,沈老板看上去并不是那种想要拿姻亲来巩固商行的人。”张寰却有不同的看法,“今日,怕是想要让众人知道,沈氏商会的原会长之女还活着吧,毕竟我瞧着沈姑娘回来这么久,除了沈家,几乎没有外人知道她的身份。”
“你说得也有道理。”张仁君道,“南下之前,就曾有人嘱咐我这里水深,看来的确不简单。”
音符落下时,原本在揣测台上演奏者身份而嘈杂的大厅中,瞬间变得无比安静。
张寰端坐在台下,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台上演奏的人,“爹爹,女儿也想学琴。”
“好啊。”没有想到,平日里有些古板的张仁君竟一口应下,“我看,就让这位沈姑娘做你的老师。”
“念念呢?”沈虞发现台上只有沈清辞,于是问道身侧之人。
“大小姐在后台。”舞厅的管事小心翼翼的回道。
“她在后台干什么?”沈虞皱眉道。
“演出开始前,大小姐让跑堂给她买了两个烤地瓜。”管事支支吾吾的回道。
“什么?”
舞台的后方,是一个巨大的化妆间,沈念坐在柜台上,旁边放着一把小提琴,但她的手里却拿着一个滚烫的烤地瓜,“好香啊。”
一直到外场的演出结束,沈念都没有出去。
“沈念姐姐,舞厅这次,为您和二小姐策划了很久,还有沈老板亲自督促。”舞厅内常驻的歌女,看了一半演奏后,回到化妆间向沈念提醒道。
“你吃地瓜吗?”但沈念根本不听她的说辞,只是将一个热乎乎的地瓜递上前。
“姐姐,我不吃晚饭的。”歌女连忙推辞。
“这怎么行啊,”沈念看着歌女,十几岁的年纪,虽然已是当红,但却瘦弱的很,“我看你年纪不大,干嘛要这么对自己。”
歌女皱了皱眉,“这不一样的,对我们来说,这是生存。”
沈念忽然愣住,随后将烤熟的地瓜掰开,强行塞到歌女手中,“你放心,有我在,没人会赶你走的。”
外场传来了一阵掌声,沈虞走到会场中间,整个人的气场,都跟在家中时完全不同。
“清辞。”她挽着沈清辞,就像介绍自己的女儿一样,满眼的欢喜。
“十分荣幸,诸君的到场,在正式的歌舞会开始前,请容我介绍一下,我的兄长沈隆的独女。”
“沈会长还有个女儿?”众人惊道。
“好像是有个女儿。”
多年前十三行的那场大火,这些在场的商人,没有一个人忘记。
“我记得,不是一起死在了火海里吗?”
第091章 共舞
沈清辞走到姑姑沈虞的身侧,其高挑的身材,以及一头短发,又作男子装扮,便引来了不少争议。
“既是沈记的千金,怎这样一副打扮,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千金还是公子。”众人看着聚光灯下的姑侄二人,纷纷议论道,“莫不是因为沈家阴盛阳衰,至今也没个当家人吧。”
“沈虞也只有一个女儿,这么大一个沈记,竟然只能掌握在几个女人手中。”
“姑姑。”
沈虞自然的挽过沈清辞的胳膊,“十余年前,十三行的一场大火蔓延两岸,那场火的惨痛,想必各位应该都没有忘记,也正是因为那场大火,差点葬送了整个商会,也让十三行一蹶不振,我兄长与嫂嫂也在那场大火中丧生,只留下一个尚未成人的女儿。”
“沈记立足商界数年,也树敌众多,兄长就曾多次遭人追杀,出于对兄长遗孤的保护,于是我选择了没有公之于众,并将她送去了西洋。”
“如今学成归来,又有振兴实业之心,所以沈某人才设下此宴。”
于是众人这才明白,沈虞今日在江边设宴的真正目的。
“这些年,涌入广东的洋商越来越多,不光是沈记,还有其他的商行,大家都过得很艰辛。”而后沈虞又打起了感情牌。
适才还在为沈氏女争论的氛围,一下就变得伤感了起来。
“但不管洋人居心几何,只要沈记还屹立在广州一天,就必然会坚持下去,要与洋行竞争到底。”
“沈老板,我们陆氏商行当年是受会长之恩才有今日,广州的情况,我们也都了解了,洋人想取代十三行,也得看我们中国的商会答不答应啊。”
“对,那些洋人的算盘打得太响了,咱们说什么也不能让步。”
“现在,两广有张总督坐镇,那些洋人肯定不敢继续猖狂了。”
除了给与沈氏支持外,这些老奸巨猾的商人,将话题引到了今日晚会的座上宾,两广总督张仁君身上。
港口的对外贸易,其运输以及关税,都需要张仁君亲自点头,而在张仁君之前的其他几个总督,几乎都用手中的权力压榨过这些商人,以牟取暴利。
但张仁君没有表态,他坐在座椅上,一边喝茶,一边与自己的女儿交谈着什么,似乎毫不关心这些商人。
而沈虞也并没有在介绍完沈清辞后,就将风引到到张仁君的身上,只是拍了拍手,宣布晚会开始。
舞厅内紧张的气氛被打破,随着歌女与舞女的登台,晚宴变得热闹了起来。
服务生推着摆满酒的餐桌,沈虞拿一杯酒,走到张仁君的座前。
“张都督,请。”沈虞陪着笑脸,“您别在意那些话。”
张仁君眯笑着一张老脸,“看不出来沈老板如此年轻有为,这样的魄力,怕是我张某人也自愧不如。”
“我只是一介妇人,岂能同都督相比呢。”沈虞谦虚说道。
“沈老板谦虚了,在我看来,今日这场上的男子,还没有能比得过沈老板的。”张仁君起身举杯,“张某敬沈老板一杯。”
舞厅响起了伴奏,便有不少人邀约上了舞伴来到舞厅中间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