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王嫂收拾着桌上的残余,手上一顿,也没有抬头,继续收拾着接道:“是呀,巫师大人每逢初一十五和吉日佳节都会带着我们祈祷,保佑战场上的家人早些回家。”
二娃极想在白泠溪面前找存在感,一听到初一十五的字眼儿,自然而然地仰着头看向王嫂说出口:“阿娘,今日正巧是十五呢!又可以看新娘子出嫁了!”
王嫂惊慌失措地捂着二娃的嘴,几根手指在底下用力拧着他手臂上的肉。二娃响亮的哭声就这么传遍这一方院落,除了一味的哭,他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地说些什么,可惜被他娘捂着变得呜呜咽咽的。
“傻孩子,又在说胡话!阿娘怎么听都听不懂!”
她说罢,朝白泠溪和藏庭雪看去,亮出口白牙歉笑道:“哎呀,我家这二娃就是时不时说些疯话,还请你们莫怪。”
表面表现得没有计较,可白泠溪方才见二娃说出这话时小凤的脸顿时变得煞白,由此她心底又埋下了疑云。
又到月上高悬时刻,睡前王嫂端来了两碗加了葱花的骨头汤,敲响了白泠溪和藏庭雪的门。
藏庭雪刚走到门口开了门,王嫂就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骨头汤,自顾自地绕开他进了屋把碗放在桌子上。
“夜深降温了,喝碗汤再睡吧。这可是熬煮了很久的骨头汤,喝了对身子好。”
她边说着,还边把目光移向床帏的方向。见里面有个俏影,便放心下来。
“白姑娘,下床先趁热喝了吧,冷了就不好喝了。”
“哦好,谢谢王嫂。夫君,你给我端过来吧。”白泠溪柔柔乖顺应道。
王嫂见藏庭雪果真把两碗汤送到床前,于是悄悄地出去把门阖上。
她躺在床上,看着床帐外王嫂的身影从进来到出去,一刻也不多停留,仿佛真的只是为了送碗汤过来似的。
等关上了门,床前藏庭雪看着那两碗泛着油光的汤,挑眉问道:“你真要喝?”
素手挑开床帘,一张清冷俏丽的小脸凑到碗边,努起鼻子嗅了嗅。随后她拧眉道:“今日十五,他们果然会有所动作。不过,这汤毒不死人,最多让普通人晕上两个时辰。”
“你猜他们拿来的为何是骨头汤?”藏庭雪觉得好笑,嘴角处似有讥讽。
“因为我们是富贵人家逃出来的,吃惯了大鱼大肉,他们如若端来的是米汤,我们未必会喝。”白泠溪有些心累,轻飘飘道。
他们是修士,这汤内下的迷药于他们来说没什么用,倒了又感觉浪费,所以最后还是悉皆饮下。
“嗯,不错,是挺暖和。”藏庭雪回味了一下,把碗放了后就走到床前开始宽衣解带。
见他饱满的胸肌渐露,白泠溪急忙转过头去。
她有些气急,却不见丝毫羞赧,面色微僵,嗔怒道:“你干什么?只是假装同床共枕,有必要脱衣服吗!”
藏庭雪停了解衣的动作,改为双臂撑在床榻上,看着逐渐往床后缩去的少女,他心生逗弄,越发靠近,似笑非笑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不做得像点,他们如何能信?”
俊脸渐渐放大到眼前,白泠溪忍无可忍,撕开暧昧的氛围,一只拳头朝他脸上呼去。
乌鸦停在屋檐上扑了扑翅膀,雀惊枝晃。
云浮月出时,屋内沉稳的呼气声渐起。
同时而来的,是十几人影借着月光摸到他们的窗前,正扎破一个洞眼往里窥去。
第25章 红盖头
“王嫂, 你确定他们把汤喝了?”
“千真万确,事不宜迟,我们快进去罢。”王嫂眼底滑过锐光, 肯定道。
白泠溪和藏庭雪和衣躺在床上,闭目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待他们说完了话, 门被轻轻推开。
进来的男男女女都有,窃窃私语中床上二人听得出其中有村长和王嫂在。
“王嫂,这次有他们替你女儿祭天, 下次可就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钱财说好了瓜分, 你切莫私吞!”村长浑浊的眼睛定定转向王嫂, 口中不屑哼了声, 里面颇有几分警告意味。
王嫂语气中带着点不服气, 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怯怯道:“自然,我若私吞,天打雷劈!”
“行了!别废话了,巫师大人可等不得。女的去给她换,男的去给这个男的换。赶上子时前必须送到黑龙潭内。”
小凤贴在王嫂的身边, 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又看看床上的二人,愧疚又无奈。她知道了他们的结局,但这不过是缓兵之计,下一次, 就该轮到她了。
所幸,巫师大人说不出意外这将是最后一次祭潭了。小凤祈祷着, 这一切最好在他们二人身上结束。
她的父亲和兄长不日就会平安归来,他们一家从此安稳的生活下去。
接下来, 假晕之中的白泠溪感觉到她和藏庭雪被分开了。
转眼间屋子里只剩下女人的声音,她们褪下她的外衣,给她穿上了厚重略微繁琐的衣裙,头上插了几簪钗,最后,还给她头上盖上了一层红纱。
薄纱安静垂下,白泠溪眼眸悄悄睁开了一隙,只见眼前火红一片,隐隐约约看得见外面,往下瞥去,也是一袭红衣。
她心感不妙,他们口中的祭潭,竟然就是嫁女,他们想要把她嫁出去。
白泠溪唇瓣紧抿,浓密睫羽在红纱之下轻轻颤抖。倒也不是惧怕,只是她心底生出点不真实的错觉。想不到她居然也会有一天,穿上这火红嫁衣。
不过等待着她的,不是如意郎君,而是死亡。
她继续闭眼装晕,等她们把她送出门外时,另一间房由男人们架出来的藏庭雪也跟着被送出来了。
二人手上被绳索捆绑着,而后都被塞进了一抬轿子里,轿帘被放下,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轿内的所有。
随着一声起轿的号令发响,脚下开始悬浮,摇摇晃晃地不知要把他们送往何方。
白泠溪坐上轿刚呼出一口气,想扭动下酸楚的脖子,头上的薄纱就被人掀开一角来。她心惊了一瞬,以为装晕被发现了,结果定睛一看竟是藏庭雪这家伙!
他掀了她的盖头,还对她眨了下眼。笑得灿烂,仿佛今夜真的是他新婚之夜似的。
白泠溪这才注意到他居然手上的绳索已经松散,她瞪着眼睛用头点了点他的手,示意他把手重新捆绑起来。免得被人发现破绽。
藏庭雪叹了口气,朝她做个了放心的表情。
她这才安心了点,现在才有余力细细瞧他。
只见他也是嫁衣装扮,墨发仅用根红色丝绦束起,青白的脖颈下鲜艳的血衣配上他昳丽的浓颜越发显得气宇轩昂,风流不羁。
他似乎是觉得她这身装扮新奇,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看个不停,眼里宛若星辰满布。她从他眼里看出了欣赏的颜色。
不过蛮冲直撞,毫不收敛。
白泠溪被他这种突然的举动和炙热的目光看得些许脑热,用口型对他说了句滚后,她就双手齐用愤愤把盖头从他手中夺出来放下。
藏庭雪一时觉得有点意思,笑着靠在轿子上阖眸继续装晕。
他倒要看看,他们是如何把他们这对新婚夫妇拿去祭潭的。
静夜中只有轿子吱呀吱呀的诡异声响,一路上没有敲锣打鼓,也没有锁呐横笛。
过了半个时辰,轿子终于落下。
白泠溪和藏庭雪被人强拽出了轿,他们被按跪在地上,强制对着一个方向磕头。
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身前的湿寒水气扑面而来,带着一点点微弱的腥气,前面应该就是他们口中说的黑龙潭了。
红盖头下白泠溪睁开眼,她和藏庭雪都被人按着脑袋一抬一磕,三次后又被提起来,仿佛是在拜堂。
这时身后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和白日里碰见的那个奇怪女人身上银铜碰撞的声音一模一样。
她依旧嘶哑着嗓子,对身后的村民说道:“这次给巫神大人送来两人,喜气会比从前要强上许多。壮男英雄们,回来得也就会更快。”
村民们朝她俯首叩拜,“请巫师大人快把他二人祭给巫神大人!”
巫师拿着杵仗对准天空,手腕扭动,步子走出奇怪的阵法,喉间念叨着晦涩咒语。
“尔等退避!”
等村民退出后,巫师伸出瘦枯的手,欲抓住白泠溪的肩。得逞的笑容在她面上浮现,似要下一刻就要把人生吞。
红纱下白泠溪眸光一闪,震开绳索反抓住她的手腕。
巫师瞳孔一缩,即刻反应过来她根本没有晕厥。
“你们!”
正当巫师气急败坏,龇牙咧嘴地举起杵仗朝白泠溪挥去时,中途劲风陡然停滞。
眨眼间眼前出现一张小巧清灵的少女面庞。她像是一朵被烈焰融水浇灌的娇花,扬眉一笑,天真的面具下是肆虐残卷。
红盖头早已被她丢开,落在地上犹如冷冰冰的尸体。
她手肘回抬撞去,二人相抓的手就这么被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