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搬文阁>书库>古代爱情>雪落青松> 第80章

第80章

  奉元帝愈听愈气,颤抖着手指向台阶下侃侃而谈之人,“你…你……”
  不等皇帝说出什么来,另几个朝会喊冤的御史纷纷出列,不断附和。
  朝阳殿在这一言一语中,再次陷入人声鼎沸之势,其中亦有反驳,不过是横添争吵,论不出来个是非黑白。
  喧哗之中,林知瑾走向大殿中央,拱手喊道:“陛下,今日齐尚书悔极认罪,其言或有待考量,可转念想来,此事开端本就片面之词,并无任何实证。现有当事人伏法,于情于理,都该按司法流程处理,请陛下接纳诸位臣工谏言,释放有冤之人!”
  “臣附议!”
  林知珩说着也走上前,“且不论苏云峥此人所言对错,他只道齐明玄谎报北疆军情,筹谋战资,而朝内支持全部源于兵部。现下是其父兵部尚书亲口承认他父子二人暗通款曲,既没有任何指认,又摆不出什么证据,臣实在不明,陛下为何不肯放人?”
  “陛下,”一直旁观的江淮景也站了出来,进言道:“中书令等人皆前朝老臣,政见上或有守旧固执,但其功绩奉献并非噱头,若因素日交际,便一概而论,确为不妥。”
  “连你都……”奉元帝气愤不已,喘着粗气,难以将话说完。
  偏还有火上浇油者上前,高声言道:“中书令年事已高,不堪诏狱折磨,还望陛下体谅,下旨放人!”
  “放肆!”奉元帝咬牙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在这儿咆哮,这是要请旨还是逼朕?!”
  “跪请陛下恩准!”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前几人言辞凿凿,有理有据,便涌出一大批人跟着求情劝声。
  众口一词之下,奉元帝只觉头晕目眩,脚下不稳,连退朝都没说,便甩袖而去。
  皇帝走了,大殿慢慢安静下来,诸臣面面相觑,又起窃窃私语。
  众人等了半响,直到曹征去而复返,宣了散朝,才彻底结束了这日喧闹。
  陆续往外走的时候,江淮景凑去梁颂年身边,问道:“怎么连个声都没吱?”
  梁颂年淡淡道:“今日这场面,我开不开口会有什么影响吗?”
  江淮景低头一笑,“今日确实开眼了。”
  “倒是你,”梁颂年道:“你向来旁观,怎得也去煽风点火了?”
  江淮景听言,没有立即回答,默默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齐尚书也是肱骨老臣了,他都站出来将这等大不敬的罪名担下来了,我想着陛下这杀鸡儆猴也够了,不至于非做到赶尽杀绝的地步,便跟着劝劝。”
  梁颂年点了点头,又问:“风向变成这样,你就没觉得意外?”
  江淮景道:“上次朝会意外过了,这会儿要还想不明白,我也忒蠢了些。”
  梁颂年挑眉看他,“你觉如何?”
  “到了这份儿上,林氏子女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他们可不只是因为姓林才得高官厚禄的,总要有点真本事,只是……”
  江淮景迟疑了一下,方继续道:“他们太过顺利,这倒是让我有点奇怪,总觉得这背后还藏着什么大事儿。”
  自从开朝复印后,京都政坛被北疆欲反的事盖过了所有,裴逆案本就进展平平,尽管抓了犯人,但没有新的突破,亦是无人关注。
  因为不是最要紧之时,那些狗急跳墙刺杀之举也就再没出现。
  没了危险,林知瑶便送梁母回了梁府,不想其牵扯在这时候的风波里。
  是日朝会,他们都去了宫里,她在屋里坐不住,独自去了后院练习射箭。
  这些天梁颂年有空就会亲自教她,起初她觉得这不是速成之事,多有抗拒。
  可最近心烦意乱时来专注于此,她反而镇静心神、平稳思绪,便自觉的常来练习。
  何氏带着消息来的时候,林知瑶已经默不作声练了一个半时辰。
  “阿瑶,有信儿了。”
  林知瑶猛的分了心,指间一松,箭直接脱落掉地,白费了力气。
  “嫂子。”
  林知瑶收起姿势,胳膊手腕垂在身侧,因酸痛而不自觉地抖动,直问重点道:“放人了吗?”
  何氏抿着嘴,摇了摇头。
  林知瑶垂眸,将情绪盖在眼底,片刻后又问:“二哥呢?”
  何氏沉了口气,言简意赅道:“擅权渎职,陛下已经下令罢官问罪,现押去了刑部。”
  林知瑶没什么再问的,转身走回刚刚的位置,拉弓瞄准,全神贯注,奋力一击。
  这是她第一次射中靶心。
  第69章 击鼓
  ◎“怪不得,原来是你家长子带的头。”◎
  奉元帝亲政后,还是头次罢朝而归,并一反往日仁和形象,不顾群臣谏言,连下三道圣旨。
  刑部侍郎林知珩,渎职徇私,撤职下狱,此为其一;
  兵部尚书齐宗柏,自首供罪,收监待审,此为其二;
  北疆异心起于京都,暗通款曲必有结党,本案水落石出前,关联人等监管以待,此为其三。
  此番威压,令群臣骚动更甚,个个奋笔疾书慷慨激昂,送往御书房的奏本接连不断。
  奉元帝始终不予回应,群臣蓄势待发等待朝会,不成想皇帝称病歇过,众人又扑了个空。
  三月初三,距下次朝会前两天。
  当朝中书令林仲检独女林知瑶,素衣脱簪出现在宫门登闻鼓前,为父击鼓鸣冤。
  此事一出,奉元帝当即下令以煽动舆论,扰乱司法罪,命禁军前去将人拖走。
  是时,禁军统领仍是梁安仁,君令不可违,遂带兵而去。
  行至宫门。
  击鼓之人已由林知瑶改为梁颂年,夫妻二人站于阶上,风骨峭峻,让人见之怯步。
  梁安仁快步上前,遏止道:“住手!”
  夫妻俩充耳不闻,梁颂年动作不停。
  梁安仁怒道:“梁子渊!”
  梁颂年仍是不予理会,林知瑶视线投了过来,神色淡淡道:“公公,您此刻正当职,还请在官言官,莫以私情动恻隐。”
  梁安仁闻言气的不轻,抬手示意身后禁卫停在原地,自己则迈到台上。
  “今日我若抓了你们,就是把陛下推到了风口浪尖,坐实了独断专行的态度,你们当真要把局面闹到这个地步?”
  林知瑶面不改色道:“儿媳知道这案子天大,也愿配合调查,只是在无证无据的情况下,将我父亲关进诏狱数日,我们做儿女的,实在无法安坐家中。我没法像兄长们那般上书陈情,只能来敲这登闻鼓,恳求圣上一视同仁,放我父与其他臣工一般,于自家禁足。”
  梁安仁听不下去,转而去抢了梁颂年的鼓槌,将气撒到了他身上,“别敲了!”
  梁颂年手上猛的一空,愣了愣,然后非常不合时宜的道了句:“父亲要试试吗?”
  梁安仁听了,抬手就给他了一槌,“什么时候了还打趣你老子!”
  梁颂年往林知瑶身后站了站,不吱声了。
  梁安仁见状,怒骂道:“混账,她关心则乱行差踏错,你不知道拦着,跟着胡闹什么!”
  梁颂年理直气壮道:“夫妻本是一体,如今她日日难过,儿子心里也跟着煎熬,何况……”
  他说着完全藏在了林知瑶身后,“她说的合情合理,陛下该允。”
  “你——”
  林知瑶开口打断道:“若我们真是无端生事,公公为何不直接抓了去?好言劝阻,无非是心中明镜,事态如此,还望如实禀明,请陛下裁断!”
  她说完,伸手扯过梁安仁手中鼓槌,转身挥起胳膊,一下一下又敲了起来。
  梁安仁闭了闭眼,好半响才叹了口气出来,然后转身离去。
  不等梁安仁面见,奉元帝已经听人报完了全部过程,沉着脸半响不言,最终并未表态。
  梁安仁路上想着会发生的各种情形,连负荆请罪的准备都做好了,怎么也没想到直接让奉元帝给拒之门外了。
  他呆楞在殿外,好久才反应过来,然后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退下了。
  到傍晚的时候,林知瑶敲鼓鸣冤这事,已经传遍了京都。
  中书令大势已去,这在齐尚书认罪开始,便扎根在了诸臣心中。
  后来皇帝反应激烈,不肯罢休,或有暴政孤行的苗头,直接引发了政治风向倾倒,连那些中立派都出来劝阻遏止。
  是以,本就扑空一次朝会的大臣们,听了今儿个消息,恨不得当下去往朝阳殿唇枪舌剑。
  权臣势大,功高盖主不行!
  皇帝独裁,以权滥杀也不行!
  总之,国家安定,要朝廷稳固,君行仁政,臣尽本能,不可逾矩,亦不可暴虐。
  奉元八年,以北疆养兵欲反,而引发的守旧派失势,在林知瑾带领御史们喊冤的过程中,逐渐发展成群臣齐心劝皇帝守德留仁,恐行专政。
  日落西山,梁安仁得了工夫,便抽身去诏狱看了林仲检。
  “你可真是悠闲!”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