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79章 消息
◎“但愿我没猜错你的意思。”◎
浴兰节前夕,梁颂年差人送了家书,因相府在封府禁足,这封信在到林知瑶手里之前,已经被守卫军拆开抄录过一遍。
林知瑶倒不在意,她心里清楚,梁颂年只会说些家长里短的问候。
事实亦是如此,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反复看了好几遍,体会其中思念之情。
待怎么也看不出花来,林知瑶才着笔回信,其实她想说的很多,只是落在纸墨上,又乱成一团,不知从何说起。
坐在窗前发愣半响,林知瑶终于写下了第一句话,便是也表达了相思,再之后就是写了当前第一要事,那香囊工程要先搁置了,她最近有了别的兴趣要忙。
具体什么兴趣,信中并未写详尽,再之后又说了浴兰节,后来亦是些碎碎念,字里行间也同来信那般家常里短。
林知瑶写完通读了一遍,倒是觉得梁颂年能明白,只是装进信封的时候,生怕他不往那处去想,所有又在信角画了鬼脸,幼稚得很。
信送出去的时候,亦是被抄录了一份,待审检没有问题,才随信使一路北去。
经此一事,林知瑶又在府中度过数日,期间有梁母作陪,她偶尔拉着大嫂和侄子侄女一起打趣,并不显得乏味。
到浴兰节前两日,果如梁母所言,宫中送来了帖子,邀请了相府女眷参加宴席。
如今林氏不比以往,因而出发之际,林知瑶特意嘱咐轻装简行,总之是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一行人自相府出来,轻车熟路地往宫门方向走了小半个时辰,偏是到了十字街热闹之处,银花被人撞了一下,手里便被塞了东西。
她先是皱了皱眉,待低头看清手中之物,猛然一惊,翻身上了马车,将东西交给了林知瑶。
“夫人,刚刚有人塞了这个。”
林知瑶本在愣神儿,略略看了一眼之后,顿时清醒过来,眼前之物正是梁颂年出发前,她亲手交给他的旧香囊。
见林知瑶下意识伸手来接,银花警惕道:“里面有东西,夫人小心。”
林知瑶听言,皱了皱眉,随即拿出贴身帕子,隔手去取。
“可看清了什么人?”
银花努力回想片刻,遂摇了摇头。
林知瑶思量一番,方道:“去和车夫说,待会儿过了前面的路口,拐进左侧小胡同。”
银花一听便知其用意,应声去了。
林知瑶捏着手中褪色香囊,思忖片刻,遂将其中物件儿倒了出来,待看清之后,心中顿时百般滋味。
马车照常行驶,而后便是根据林知瑶吩咐,故意错过顺畅好走的主路,绕了一圈冷清的胡同。
银花时时警惕,果然等来了一乔装男子,她身在马车一侧,见状便凑近车帘处,低声道:“夫人,人来了。”
“知道了,去盯着周围,勿让路人靠近此处。”
林知瑶言语冷静,心下却愈发紧张,直至车侧传来陌生男声,才叫她强稳了心神,再次开口。
“来者何人?什么目的?”
乔装男子听其声音,仔细分辨了一番,想是无措,便直接道:“在下与夫人打过照面,不知夫人是否还记得?”
林知瑶本是紧张,现下听了这话,到真是有些印象,遂撩帘去瞧,对方亦掀开斗笠,露出面容。
“你是…你是刑部……”
“在下刑部提刑司钟路。”
林知瑶恍然过来,“是你,咱们在承阳见过。”
钟路见对方认出他来,忙把斗笠帷幔放下,说明原由道:“梁大人离京前,托钟某照拂发妻,钟某碍于时局身份,只得暗中观察,前些日子夫人禁足在府,定是安全无虞,只是此去宫门,钟某无法跟随,所以……”
林知瑶这才明白对方来意,遂打断道:“你今日来此,是想劝我回府?”
钟路拱手道:“于当下时局来看,夫人此去危险四伏,何况梁大人走前相托,定有预感,钟某亦觉得暂避府中妥善。”
林知瑶摩挲着手中香囊,若有所思道:“这物件儿是他亲手交给你的?”
钟路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个,顿了顿,如实应了声是,又道:“梁大人许是怕夫人不肯取信钟某,特留了信物。”
林知瑶笑道:“我见过你承阳品行,就算没有此信物,他亦知我会信你。”
经此提点,钟路忽然想不明白梁颂年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林知瑶见他不语,主动道:“他有别的话传给我,现下我已经知晓他的意思了,你便放心去吧。”
钟路虽信梁颂年为人,却不得不谨慎行事,早就将信物里里外外检查过了。
那香囊瞧着纹样粗糙笨拙,不像是藏了什么信息,倒是里面所装之物有些玄妙,乃是一只玉制香囊球,玲珑剔透,别出心裁。
通过镂空纹路细看去,便见其中别有洞天,不似寻常香粉料渣,而是干花碎片和…一只绿豆大小的玉雕小鸟?
钟路初见此物,便没想明白其中渊源,但君子重诺,他只得信了梁颂年所言,此物是为了哄家妻开心,并无利害。
如今听到这话,他实在不解,欲再开口询问,又觉得事已至此,不必深究其家事,不过是受人所托,纠结旁的做甚。
如此心下挣扎一番,钟路便道:“既如此,钟某就先回去了。”
“麻烦钟大人了,保重。”
说罢,钟路转身即去,林知瑶唤银花启程,马车耽搁了片刻后流入大路,特意提了速度往宫门而去。
林知瑶坐在马车内,盯着被拿走平安符的香囊,出神儿半响,方自言自语道了句:“但愿我没猜错你的意思。”
奉元八年复印开朝以来,朝堂局势多变,从年前的人心惶惶,到年后的谏言鼎沸,大臣们跟着风向各抒己见,不停争论,终因太后重视浴兰节,邀各家女眷进宫赴宴,使得前朝也沾了光,得以休沐喘息。
是以,宫中上下尽心尽力,势要将浴兰宫宴办的漂漂亮亮,让众人心情顺畅,暂时忘却那些烦恼事。
礼部与内务府忙碌之际,禁军因先前宫宴刺客事,亦不敢有任何松懈,各处巡查守卫,处处谨慎小心。
苏恒因此宿在值房数日,也趁机将林仲检那份名单上的人见了个遍。
到了浴兰节当日,各家马车进宫之际,苏恒估摸着时辰,换装去朝阳殿护奉元帝赴宴。
谁知刚及门前,便听奉元帝怒斥一声,他怔在原地,正不明所以之时,奉元帝似乎注意到他来了,沉了口气,唤他进去。
苏恒叩拜之后,奉元帝便道:“北边来的军报,武毅侯也看看吧。”
苏恒听令捡起方才被扔在地上的军报,甫一入眼,难掩震惊。
齐明玄竟然真如林仲检所言,起兵往京都攻来了。
奉元帝不等他开口,先是长叹一声,“朕本想等等梁卿来奏,竟不成想先等来了军报,现下看来是何居心,昭然若揭。”
苏恒稳了稳情绪道:“陛下息怒,臣觉得这份军报有些果断,需再派人……”
奉元帝怒道:“那梁子渊家书寄得,便没空写份奏报来么?!”
苏恒眉头紧皱,仍冷静劝道:“陛下,林仲检身在诏狱,齐宗柏囚于刑部,那齐明玄怎么会不顾此二人安危?”
奉元帝哼了一声,“他冒天下之大不韪,不就是等到兵临城下时来讨要人的?”
苏恒不可置信道:“齐明玄和梁子渊两人合谋,想威逼陛下放人?”
“还不明显吗?!”
奉元帝怒道:“齐明玄按兵不动是因为不明京都情况,可梁子渊涉旧案重审,早知朝堂人员变动,朕身边可用的人少之又少,想来还是朕被他那片面之词蒙蔽了双眼,叫这二人蛇鼠相聚,狼狈为奸去了!”
苏恒思绪万千,难免想起在诏狱与林仲检交谈种种,结合当下情况来看,这一切竟真在其预料之中。
见苏恒迟迟未语,奉元帝又是一叹,“那日与武毅侯谈心,朕终究想再等等北边来报,现在想来十分可笑,早就不该再忍了。”
苏恒陡然回神儿,立刻反应过来这话中之意,忙道:“若陛下此时对中书令下手,待兵临城下城下……”
奉元帝眼神杀意难掩,不容反驳道:“旁人不足为惧,中书令断不能留!”
苏恒听完如鲠在喉,将未说完的话尽数咽了回去,便见奉元帝起身招呼曹征与自己,夺门而出。
转瞬到了诏狱,奉元帝怒意已然不在,随之是冷静沉稳,不形于色,苏恒与曹征跟在其左右,一同进入牢房。
“老臣叩见陛下!”
林仲检一见来者,当即跪行大礼,埋首不起。
苏恒见林仲检双腿关节已肿胀变形,饶是藏于衣料之下,仍是十分明显,此刻猛然跪地,那滋味可想而知。
他不忍再看,遂将视线移开,思绪便去了几日前,那天是他与林仲检最后一次私下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