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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话才吩咐下去,便听脚步声匆匆而来,并有几名内侍追拦。
  待江淮景跪倒在奉元帝眼前,这几名内侍才面露难色解释道:“陛下,江大人……”
  奉元帝不想也知道怎么回事儿,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居高临下道:“等候不及,最好是真有急事,否则……”
  言行至此,奉元帝实在觉得眼下情景,说这些狠话也没什么意思,遂叹了口气道:“起来说话。”
  江淮景应声起身,眼神儿飞快的扫过殿内,便见曹征随侍在侧,苏恒立于一旁,另有几个小内监候着。
  他心下思忖,恭敬一礼道:“陛下,臣于朝会之后,便即刻呈上了折子,然直至日头西落,仍未得陛下传唤,臣忧思难安,实难继续等待,故而冒昧进宫,求见陛下。”
  奉元帝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冷声道:“你且说说,是为事而来,还是为人而来?”
  江淮景道:“陛下,这并无差别。”
  这话说出来,奉元帝已无心再听,在场谁人不知他江淮景与梁颂年关系匪浅,在今日朝会尚敢帮其言语,何况此时?
  “朕乏了,难再思绪,江卿改日再来罢。”
  江淮景见状,还欲再说,奉元帝已然不耐烦,高声唤道:“来人,送江大人出宫。”
  一声令下,侍卫如狼似虎般冲了过来,江淮景皱着眉头,张了张嘴,见奉元帝那一脸不悦,到底是将话咽回了肚子里,行礼离开。
  待此间恢复了安静,奉元帝敛了敛神,又翻看了几本奏折,须臾想起什么,抬眼看向苏恒。
  “朕今日去太后处,见众官眷齐聚,煞是热闹,忽念及浴兰节那日,独不见卿之妻女,朕隐约闻得夫人微恙,令嫒陪伴在侧,现下可痊愈了?”
  苏恒一心扑在宫内事务之上,这些日子鲜少踏入家门,浴兰节时本就是他传信家中莫要出席,此刻奉元帝突如其来的问询,让他一时怔愣,顿了顿才回道:“陛下圣恩,臣妻已无大碍,多谢陛下挂念。”
  奉元帝微微颔首,温声道:“自你复职,诸多事务纷至沓来,想是许久未曾得闲,今日便早些出宫,回去陪伴妻女罢。”
  苏恒确实久未归家,此刻恰逢时机,便顺水推舟应承圣恩,一来可以回家叫妻女离京暂避风波,二来可以私下打听梁安仁去向。
  “陛下体恤,臣必铭记于心。”
  苏恒谢恩而去,殿内更是空荡,奉元帝似乎用尽了力气,靠在椅背,闭目养神。
  一侧伺候的曹征看在眼里,轻声道:“陛下今日操劳过甚,不若移驾用膳,稍解劳顿。”
  奉元帝疲惫地嗯了声,忽问:“景秀宫那边如何?”
  曹征道:“回陛下,仍密不透风。”
  言罢,他又添了句:“除此之外,小侍来报,说是景秀宫那位小殿下,已经会开口叫人了。”
  奉元帝听到这话,方才露出些许笑意,遂站起身来道:“走,瞧瞧去。”
  第83章 安顿
  ◎“你是要我离京?为什么?”◎
  苏恒踏着日落出了宫门,待回至府中,苏陈氏正在庭院里侍弄花草。
  武毅侯府人不算多,但不至梁府那般清简,只是家中儿女大了,丈夫又忙于公事,苏陈氏不愿院里奴仆往来如织,只留了几个贴心伺候的。
  平日里她亲力亲为,多在养花和下厨上,于这一方天地里,守着自家的烟火寻常。
  现下苏云峥因举报人的身份滞留刑部,而苏云薇被太后点名在寿康宫当值,院里比往常更冷清。
  苏恒见发妻茕茕之姿,心中五味杂陈,不禁暗忖,这偌大的院子,怎就落得这么一个单薄孤寂的身影?
  直至苏恒走近,苏陈氏才回过神儿,颇为意外道:“今儿个怎么回来了?宫里事务不忙了?”
  苏恒舒一口气,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用平常的语气回应道:“近日朝中事情多得很,一件接着一件,忙起来没个尽头。陛下见我接连多日在宫中值守,连浴兰节众臣休沐都未曾得闲,便给了假,让我回家看看。”
  苏陈氏微微点头,旋即说道:“你回来得突然,家中未曾提前准备,我去厨房瞧瞧有些什么,好给你做顿晚饭。”言罢,便欲转身往厨房而去。
  苏恒赶忙拦住她,“不必如此麻烦,随便吃口就行。”
  苏陈氏嗔怪道:“你向来不讲究,想来在宫里日日对付,如今回了家,怎还能凑合?”
  苏恒见拗不过妻子,便改了口道:“那便吃碗炸酱面吧,近日暑气萦绕,心里就惦记着你这手艺。”
  苏陈氏听他这般,含笑道:“如今时节,再热不了几日了。”
  苏恒听言,轻轻叹了口气道:“是啊,日子过得可真快。”
  食材简单,面条现成,再加上苏陈氏厨艺娴熟,用不着下人帮衬,没多大工夫,两碗热气腾腾的炸酱面便摆在了案上。
  此时,暮色尚有余晖,庭院较屋内更显闲适,夫妇二人心有灵犀,各捧其碗,朝着院中的石桌踱步而去。
  苏陈氏与苏恒结发多年,从战场到京城,风风雨雨,彼此都能当对方肚子里的蛔虫了。
  因而她早瞧出苏恒今日情绪异样,只是见他刚踏入家门,不愿立刻逼问,如今饭到了嘴边儿,他却依旧双唇紧闭,苏陈氏觉得可以催一催了。
  “有什么话直说,别叫我猜。”
  苏恒闻言,那面条仿若瞬间失了滋味,在口中咀嚼几下,竟难以下咽。
  他缓缓放下碗筷,沉默了两息,才开口道:“夫人,今日能得闲归家,实乃圣上体恤。然朝中局势波谲云诡,大事太多,我接下来只会更忙。现下两个孩子都回不了家,独留你一人在这府里怪没意思的,我想着青龙寺这时候莲花开得正……”
  苏陈氏听到此处,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你是要我离京?为什么?”
  苏恒微微一怔,“方才不是说了,你独自……”
  苏陈氏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变了,“你我多年夫妻,休要敷衍!”
  苏恒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匆匆着筷夹面,囫囵咽下两口。
  苏陈氏瞧他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沉了口气道:“你跟我卖关子,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苏恒咽下口中食物,张了张嘴,终了也未说出个所以然来。
  苏陈氏知道对方不肯主动交代,她再急也是无用的,遂叹了口气,自说自话道:
  “云峥这孩子打小就有主意,当初咱们非要他留在京都,他心里便结了疙瘩,全心扑倒公事上,对旁的什么也提不起兴趣。熬了这么些年,终于当上了刑部的侍郎,我原以为他慢慢接受了现实,不成想心思这般沉,竟想法设法求了陛下的钦点。如今被朝局搅在里面,我这心里……”
  说到此处,她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道:“云薇是在军营里出生的,跟着咱们四处行军打仗,吃过的苦头比她哥只多不少。我瞧着她整日摸爬滚打、舞刀弄枪,没个姑娘家的模样,心里总觉着亏欠。后来回了京都,我又庆幸她是这般大大咧咧的性子,什么都不往心里去,谁也欺负不了她,洒脱得很,谁知道偏就在感情上钻牛角尖儿……”
  苏陈氏轻轻吸了吸鼻子,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花,接着道:“如今这俩孩子,一个被朝廷重点看护,想见也见不着。一个被太后留在宫中,好些天没回府了。你久未归家,这一回来,竟是为了哄骗我走……”
  苏恒默默听着,闷头把面条吃得一干二净,直到胃里被塞得满满当当,他才缓缓开口道:“京都要变天了,他们这般处境,反而安全些。”
  苏陈氏闻言一惊,忙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恒深深吸了口气,终道出难言之隐:“滇左之事,被人掌握了实证。”
  苏陈氏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难以置信地道:“怎么…怎么可能?!”
  苏恒抬起头与她对视,神色凝重,慢慢道出了林仲检与他沟通的计划。
  苏陈氏听完,久久不能平静,好半响才憋出一句:“你疯了?北疆是什么样的兵力,你心里没数吗?如今齐明玄反了,满朝文武都手足无措,就算禁军殊死抵抗都未必……”
  苏恒打断她道:“我无心权位,更不会当什么摄政王,我只是不想成为下一个林仲检。”
  苏陈氏知其所想,可当年之事如阴云不散,笼罩在她心头多年,叫她闻儿女仕途、朝中局势,无一不心惊胆战,恐有报应。
  “要不算了吧。”
  苏陈氏哽咽道:“当年是那明远侯拿咱们儿子性命要挟,才叫你误入歧途,如今,切不可再行差踏错,留得终身悔恨。”
  苏恒听得此言,坚定不移的信念,似乎被重重敲了一击,紧接着脑中闪过滇左血腥战场、闪过明远侯府抄家、闪过朝堂党争分势、闪过身于诏狱林仲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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