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向晚默默的被她握着手,忍不住想,她的掌心,还是同以前一样烫。
  可她们早已经不是以前那般的人了。
  向晚只觉鼻尖酸涩,却是坚定又执着的摇了摇头,他抬起头,哀怨的看着谢瑶卿,“现在没有了,半分也没有了。”
  谢瑶卿的眼角眉梢却缓缓生出几分喜悦来,她一寸寸握紧了他小巧的手,摩挲着他柔软的肌肤,欣喜的问,“那以前,是有的吧?”
  向晚绝情的抽回手,低下头,不敢对上谢瑶卿炽热的眼神,“便是以前有,也和今日无关了。”
  谢瑶卿用双手捧起他的脸颊,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朕知道你不肯原谅朕,可朕已经夺回了边陲三城,杀了秦胡可汗,让西北诸郡的百姓安居乐业,向晚,你能不能看在这些百姓的份上,再给朕一次机会?”
  谢瑶卿说一句,旁边裴瑛的脸便白一分。
  杀了秦胡可汗?这是天大的功业,如今竟被她这么轻巧的说了出来,只为挽回一个男子的心。
  裴瑛便忍不住看向向晚,心道,你也真是铁石心肠。
  向晚闻言也微微意动,可他只是笑了笑,情真意切的向谢瑶卿道谢:“那我该替西北百姓谢过陛下的恩德才是。”他见谢瑶卿眼中渐渐升起一点希望,却忽的将话锋一转,漠然无情的说,“可是这与你我之间的恩怨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是一位好皇帝,好君主,你在向曦那,也曾是一位好妻主,可你对我,却从来连贴心的枕边人都算不上!”
  谢瑶卿绝望的闭上了眼,痛苦道:“向晚,朕不知道,你竟是一个这么绝情的人。”
  向晚红着眼睛,原本坚硬逼人的嗓音又湿润的泪意浸湿,变得柔软起来,他带着哭腔,控诉着谢瑶卿过往的无情。
  “陛下将我扔进冷宫,熟视无睹看我自裁,难道不比我更绝情吗?!”
  谢瑶卿只得苍白的为自己申辩,“朕没有熟视无睹...”
  向晚早已经不想再听,执拗将头扭到一边。
  谢瑶卿沉默的低下了头,可她仍然想做最后的努力,于是她将心一横,一把脱下了自己肮脏破烂的衣衫,露出自己浑身精瘦结实的肌肉。
  和满身猩红可怖的伤疤。
  ——她固然作战神勇,屡战屡胜,可她毕竟只是血肉之躯,未曾练就金刚不坏之躯,连续一个月不眠不休高强度行军作战,换来的不仅是彪炳史册的功绩,还有这一身新伤叠旧伤,难以痊愈的鲜红伤口。
  裴瑛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飞快的拿过药箱取过白药为谢瑶卿止血疗伤。
  她用尖刀挑开腐烂的皮肉,将烧的滚烫的烈酒浇上去。
  向晚嗅着空气中腥甜的血腥气,捂着心口小声的干呕起来,他的眼眸中涌上一层晶莹剔透的泪水。
  谢瑶卿只是微微皱着眉,仍然执着的看着他,“向晚,朕求你,可怜可怜朕这一身伤痛,不要让朕再添一份心伤了。”
  向晚闭着眼睛,偏过头去,不忍看谢瑶卿那一身皮肉,他虽然仍旧恨极了她,可他的声音却虚弱又柔软,只像是赌气的小男孩一样。
  “你的这一身伤,是为你的江山,你的臣民!又不是为了我,我为什么要可怜你?!”
  他用力推了推裴瑛,“裴大夫,你带她去床上医治吧。”
  “用...最好的药,药钱我先欠着,日后再还你。”
  谢瑶卿最后问了他一句。
  “向晚,你当真不愿和朕回去吗?”
  向晚咬着牙根,忍着泪瞪着她,“我当日说给宋寒衣的话从未变过,要么让我留在这。”
  “要么,带我的尸体回去。”
  第41章
  谢瑶卿听了这话,脸上一片茫然,她知道她也许说错了话,可她应该说什么呢?
  她在生与死的纠缠中学会了如何在战阵中厮杀,在与阴谋诡计的缠斗中学会了如何与世家朝臣抗衡,可是她没有地方去学如何哄一个敏感细腻的男子回心转意,没有地方去学究竟如何小心翼翼的爱一个人。
  她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笨嘴拙舌过,心中有千种万种思绪,说出口的却永远是最叫他难过的话。
  裴瑛忽然将小半瓶滚烫的烈酒尽数浇在她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谢瑶卿努了努眉毛,小声吸了一口凉气。
  向晚却比她反应得更快,他赌气的问,“裴大夫,她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裴瑛整理着药箱,低着头,在向晚看不见的地方给谢瑶卿摆了个手势,“陛下的伤有些难弄的地方,陛下先随我来吧。”
  谢瑶卿忍不住看向向晚,向晚别过头去,不愿看她,“看我做什么?你愿去便去,难道我拦得住你吗?”
  谢瑶卿于是跟在裴瑛身后,随她进入了狭小闭塞的内室。
  裴瑛转身关紧门,从水盆中捞起一块浸满水的粗布扔给她,皱着眉道:“先把身上擦擦,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来求向晚回心转意,竟然顶着这样一副不堪的仪容来。”
  谢瑶卿默不作声的接受了她的教训,动作迟缓的擦洗着身上的污渍,她底气不足的为自己辩解道:“朕刚诛了秦胡,便迫不及待的赶来了,朕想...”
  想让向晚最先知道这个好消息。
  裴瑛毫不留情的打断她,夺过她手中的粗布用力的擦着她身上尚未长成的皮肉,谢瑶卿微微皱起了眉,听见裴瑛并不客气的话,“所以呢?你把向晚当作你的下属,你朝堂上的官员,甚至是锡州城中的敌人了吗?你指望他听见你的功绩,便对你感恩戴德,纳头便拜,还要一笑泯恩仇,重新和你亲亲热热吗?”
  她有些气愤的将粗布扔进水盆里,溅起的水花拍在谢瑶卿脸上,将她拍了一个激灵。
  裴瑛转向她,认真的问:“陛下,你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你把他当作向曦那样的,对你只知索求、只会蛊惑的人了!所以才会用那些女人的功业去威逼利诱他!去强迫他重新接受你!”
  谢瑶卿陷入了沉默,曾经似乎就是那样的。
  向曦对她百般讨好,求她给某人一个官职,如果如愿以偿,就用更加甜美惑人的话来哄骗她,若是事与愿违,便拿出曾经的恩情要挟她。
  她曾经以为那样因为利益拉拉扯扯是亲密无间的表现,如今看来,那才是大错特错。
  裴瑛继续质问她,“你卖弄你的功绩,展示你的伤疤,无非就是欺负他心软罢了,你从没给过他什么,却一次次强迫他心软,你凭什么?!”
  谢瑶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片刻后她无奈的吐出一口浊气,双手无助的托起,想要抱住什么一样,她迷茫的问,“可是...朕应该怎么办呢?”
  裴瑛递给她一身崭新的衣物,语重心长的劝她,“向晚要的,不过是你情真意切的悔过罢了,你曾经把他扔在冷宫不闻不问那么久,如今他不过冷待你几日,你便要受不了了吗?”
  “他既然暂时不想见到你,你便别日日到他跟前烦他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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