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原本围在一处的人顿时化作鸟兽散了。
“本公主且看看,谁还敢说什么!”
凌厉的女声倏忽传来,看客们自觉让出一条道来,一披着斗篷的华贵女子大步而来,就见她着深色缠枝花纹双绕长曲裾,衣裙及地,黑色的流云暗纹腰封用红色系带系起,勾勒出纤细的腰身,黑色的长发用红色的丝线编起坠在两颊旁,更显得女子脸容娇小,金簪金冠富贵逼人,熠熠耀目的金光闪在她的眸子里,像是粼粼金波。
走起路来,腰间悬挂的组玉佩撞在一起,泠泠悦耳。
而后是态度嚣张的扈从,耀武扬威地在人群中分出一条道来。
显然,眼前这位凌厉风行的女子便是最近名声斐然远扬的南云长公主,以其独到的骄奢跋扈而驰名。
“长公主饶命。”
方才那几个饶舌的几人赶忙求饶。
“饶了你们?”南云长公主冷哼一声,“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妄议国政非议朝廷大臣,找死!”
转眼间扈从便大步而来,将地上跪着的几人押了起来,听候长公主发落。
几人见性命顿时难保,又知这个长公主是个真正的心狠手黑的主,恐怕此事是万万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几人也算是见过风浪的大商人,生死之际竟也拼出几分反抗豪强贵胄的血性来。
“我呸,什么非议国政,裴瑛不过罪臣之子,靠攀附权贵才又起家,如今为着敛财,无端便要抄了我们家,长公主也就你瞎了眼,看上这个奸大夫!”
南云长公主美丽的面容染上十分的愠怒,一口银牙几乎都要咬碎。
周围观战的人群窃窃私语,不免对这几个勇士多了几分由衷的敬佩,对裴瑛这个奸大夫与嚣张跋扈的长公主遂更加厌恶。
而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的阴影之处,一人缓缓勾起了唇角,笑意恶劣而又邪性,满怀着纯粹的恶意。
裴明绘这下终于明白,裴瑛要娶公主的流言如何来的了,若由南云长公主如此行事,裴瑛的名声真就要不到了。
若真的只是名声也就罢了,可是如此情景,本不该出现在此处全副武装气势汹汹的南云长公主,以及这群大商突兀相聚在此非议裴瑛,再以及走势极为诡异的舆论情况,都让裴明绘心惊胆战。
而就此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声呐喊,就像有人刻意引导一般,“裴瑛罪大恶极,竟要倚仗权势害了无辜之人的性命吗!”
人群中传来一波接着一波为他们摇旗呐喊的声音,那几人见声势陡然转向,便也看见了生的希望,不由更加激动起来,人群也隐隐有了失控的架势,来往者大多为商人,本就对算缗深恶痛绝,今见南云长公主竟为裴瑛肆意打杀商人,不由也齐了心。
南云长公主的扈从登时围在长公主身边,长刀出鞘的金铁振声瞬间震住了人群的骚动。
南云长公主听完了他们的发自肺腑的话,非但没有丝毫的害怕,同时无边愠怒彻底化作冰冷的杀意,就见她冷冷一笑,丹凤眸里闪过一丝冷光,红唇上下一碰,便是利落果决不留余地的命令:“既然如此,不必交由廷尉府审问了,就地处决罢。”
一袭话毕,如同北方寒风摧枯拉朽般横扫而过,所有的话语都终结了。
他隐匿在人群里,笑了笑,转身便要离开。却又在转身之后,听到了突兀传来的声音,脚步瞬间顿住,他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去。
第27章 兄妹灯下相谈
裴明绘眼见局势走向不可控地状态, 遂站了出来,先向南云长公主欠身行礼,而后柔声道, “还请长公主手下留情,此等贱民之言, 万不足辱公主尊耳。”
“你是谁?”南云长公主觑了她一眼,显然她对着突兀闯入的人并没有多少好意。
裴明绘道,“我乃是明月坊的主事,地位卑微,但见长公主身上这件衣裳,是明月坊的料子, 就想着长公主惠姿压群芳, 在下坊中更有几件新的料子,想起长公主过目。”
她的这番话说得委婉又顺和,按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来说,南云长公主怎么也不该将怒火牵连到裴明绘身上, 可是她自由长在金银堆里, 一见裴明绘又拿几件料子来打搅她, 登时将怒火牵连到她的身上。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几匹破料子罢了,你竟敢拿此来打搅我,反了你!”
“长公主息怒。”
聂妩眼见情势不对, 立即挡在裴明绘身边,向南云长公主赔罪道,“我们筚门闺窦之人, 一时失言,还望长公主恕罪!”
“好啊, 穷门小户也敢来此插话了。”
南云长公主勾起冷笑来,她骄横惯了,手上持着的马鞭甚至也是镶这红玛瑙的金手柄的马鞭,不由分说就汇鞭打了过来,长长的鞭子破空而至,眼见就要打在聂妩的脸上,将她美丽的脸庞生生割裂成恐怖的两半。
可是就在恐怖的鞭子要落在聂妩的脸上的时候,一双手却生生攥住了马鞭,随后汩汩的鲜血缓缓流了下来,鞭子上生着恐怖的倒刺,一扎入皮肉便登时便皮开肉绽。
“长公主如此作为,未免有失公主风范了罢。”
裴明绘一向和颜悦色,也秉持着四面玲珑不得罪人的行事风格,可是南云长公主下手如此狠毒,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理。
“你……”
南云长公主登时大怒,想要将马鞭拽回来,却发现无论如何用力马鞭都纹丝不动。
“放肆!”
裴明绘一用力,南云长公主一个不妨,反而被她拽的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在地上。
周围扈从登时蜂拥而上,整座披香阁瞬间有了剑拔弩张之势,方才义愤填膺的看客们纷纷涌出了出去,生怕被战火波及,只一齐从门外探头看着里头这场好戏。
“给本公主杀了她!”
南云长公主一把撇开马鞭,怒不可遏地吼道。
扈从得了主人吩咐,登时蜂拥而上。
“我看你们谁敢!”
聂妩站了出来,环视四周,厉声道,“我家姑娘是皇帝陛下亲自所题之天下第一义商,伤了我们姑娘,皇帝陛下绝不放过你们!”
眼见对方搬出了皇帝,扈从顿时踟蹰了,他们一致地看向南云长公主。
南云长公主先是惊讶,而后又是一声冷笑,她及其倨傲地看向裴明绘,眼球上下打量了一番,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
“原来你就是裴郎的妹妹,不过是借了裴郎的光,一介小吏之女,何德何能有如此称呼。”
她口中的裴郎自然就是裴瑛,她自然也清楚,裴瑛的妹妹是何处的人物。
她自然清楚,裴瑛如何疼爱这个妹妹,可是若是亲生的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个妹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吏的女儿。
她曾劝过裴瑛,裴家乃是名门望族,何故叫一小吏之女混了裴家血脉。
一贯好颜色的裴瑛一下子冷下了脸,“承蒙长公主垂询,只裴家满门抄斩血脉几无,臣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若不能为裴家昭雪,哪里又算得了裴家血脉。长公主皇族之后,臣不过布衣之人,何能面谈?”
说罢,裴瑛也不管长公主面上过不过的去,直接挥袖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