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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如今证据未全,你可敢杀我。”
  裴瑛挑眉,声音也随之疑惑地扬了起来:“为何不可?”
  “大狱里面,死不招供的人,自然要施以酷刑,当然,温小公子也可以畏罪自尽。”
  裴瑛笑着询问温珩的意见,眼睛眯了其间,光也汇聚其间,形成寒冷的一点。
  “你难道不想将我碎尸万段吗?”温珩冷笑道。
  他知道,裴瑛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但是裴瑛不能,他不能尽其所欲地处置他。
  因为他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也须得考虑会不会牵连到他的妹妹。
  “当然,在下也想。”裴瑛的唇畔的一丝笑意已然浸润了冰冷的杀意,“只是可惜,陛下还念着你这张脸,所以不能,所以,只能让你畏罪自尽了。”
  就在他冰冷修长的手搭上他的下颌之时,温珩的心里再度涌上了如那夜一般的恐惧,裴瑛居高临下执刀搁在他的脸颊,雪光滑过锋锐的刀锋,映进他无措的眼眸中,全身的血肉都在疯狂地战栗着。
  裴瑛自一旁的刑架上拿出浸透了鲜血而生成血色锈迹的钳子,一手卡住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
  可就在此时,一声通报打断了裴瑛的动作。
  “大人,窦大人前来,说是要见大人一面,现在已在厅里等着了。”
  窦大人,如今朝廷里头已经没有姓窦的官员了,若是如今夜半三更能来此处的,除了曾经的丞相窦玉,又能是何人。
  裴瑛长眉紧蹙,很是不爽地将钳子丢回案板之上,甩袖走出了牢房。
  ——
  夜更加地深了,雾也更加地浓了,它像是欲云的浓云一般,带着阴寒逼仄的潮湿,飘飘漾漾地流动在长安各处。
  国狱的处事大厅门外戍守着全副武装的守卫,而屋内则只安静坐着一位老人。
  窦玉已经是快要六十岁的老人了,自从上次被革职之后便一直在府中休养,闲时养鱼养鸟以度岁月。
  他业已两鬓斑白,整个人也苍老了许多,再也没有当初斡旋庙堂的意气风发。
  他披着厚厚的狐裘,坐在长案之后,若有所思地盯着幽幽颤抖着烛火,浑浊的眼睛却融不进一丝光亮。
  他眨了眨眼,缓解了眼睛的干涩,又四处看了看,听闻门外脚步声,方才转过头去,大门被一双手推了开来,雾气先一步涌了进来,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窦玉却知道,那不是不见了,只是人的眼睛看不见罢了。
  “窦公。”
  裴瑛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先一步扶住了预备起身相迎的窦玉。
  “窦公大驾光临,怎的不提前通知一声,也好叫玄则有所预备。”
  窦玉呵呵笑了起来,拍了拍裴瑛的肩膀:“夜半叨扰御史大夫本就是老夫之过,御史大夫太过客气了。”
  “不知窦公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急需处理。。”
  裴瑛撩衣在另一侧的长案之后坐下,目光灼灼地看向窦玉,微笑着向他拱手,恭敬地询问着。
  “又或是玄则所执之政治何处出了错误,那还请窦公不吝指教。”
  窦玉:“哪里哪里,今老夫不是丞相了,也不敢在朝事指点什么。”
  裴瑛静静地等待着窦玉接下来的话。
  “只是老夫与御史大夫是旧相识,今见长安大有变动之势,因着老夫活得年岁长些,知道事情也较多一些,有几句话想要告知御史大夫。”
  他话说得诚恳,甚至让裴瑛都有几丝好奇,他到底想说什么,又意欲何为。
  “还请窦公指教。”
  裴瑛态度依旧恭谨。
  窦玉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这个年轻人脸上停留,而后又借着叹气将目光收了回来。
  “宫里温夫人的死陛下勒令不准外传,可见陛下已然起了疑心,此事全赖流言而起,陛下势必会彻查流言。”
  窦玉的目光再度放在了裴瑛的脸上。
  “还请御史大夫早做打算。”
  “流言?”
  裴瑛的唇畔扬起了淡淡的笑意,漆黑的眸中风云不动,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我已然想到了,就算最后查,也是查到温珩自己头上。”
  毕竟流言的源头是温珩的人,或者说,是温珩身后的人。
  在处理市井消息的方面,裴瑛的手法很是精细,让两方流言紧紧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同时在流言有扩大之时,他的人就会悄然退出,并将流言的源头附加在那群人的身上。
  看着裴瑛不为所动,窦玉顿了顿,随后慢慢地摇了摇头。
  “御史大夫这一路还是太过顺利了,不知道此时之顺利,只是敌人的故意放行罢了。”
  灯烛噼啪,裴瑛的眼眸如帘子半敛起来,过了许久,方才抬了起来,眸中已然不见了笑意,而是些许的疑惑与不解。
  “还请窦公明白指教。”
  窦玉:“此时不宜轻动,当作壁上观,等待机会,再行决策。”
  裴瑛反问:“如若不然呢。”
  在旁人听来,他的语气并无违抗之意,似乎他真的是一个善于询问的好学生。
  “怕是御史大夫将要引火烧身,倒是自难相顾,遑论杀人解愁了。”
  窦玉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却又在下一句又柔和起来。
  “只是老夫顾念御史大夫这一路走来不容易,特地劝告,如今朝中波谲云诡,不知多少人眼馋眼热御史大夫你这个位子呢。温家虽说大不如前,却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中不知有多少人与之有利害牵连,你今杀温珩,便是逼着一众人与你作对。如今老夫已然不能管事,爬怕是到了危机关头,也保不了你。就算御史大夫位高权重,不为自己考虑,也须得为你的妹妹考虑。若是陛下得知这一切,他怕是不会顾及裴小姐曾经的功绩的。”
  裴瑛眨了眨眼睛,虽然他很想说一句话,可是转瞬间他似乎有明白了什么,便也将其咽了回去。
  有些事有些话,不把它挑明白了,才能和睦相处。
  “玄则明白了。”
  裴瑛的笑意本来渐渐消失,却又在对上窦玉视线的那一刻陡然升了起来。
  “玄则谨遵窦公教诲。”
  “老夫知你多年经营实在辛苦,不忍你基业摧折,还望以后行事多思多虑,莫要一意孤行才是,多多调和各方,才是存身之道。”
  窦玉如师长一般谆谆教导道,他用手臂撑着桌案起身。
  裴瑛起身相送,一路送他出了国狱的大门,亲自扶着他上来辎车,而后矗立着浓雾之中,看着辎车驶入惨白浓雾里,连带着辚辚车马声在也听不见。
  裴瑛的目光似乎也流淌着阴沉冰冷的秋霜雾霭,嘴角那抹恭敬的笑意也逐渐沉了下去。
  他知道窦玉的意思,因着过去的恩情,他也不便拒绝他的意思。
  可窦玉到底是为何而来。
  为他的安危吗?
  裴瑛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
  过去,他受他的指点,杀了不少他的政敌,为他的青云路铺垫了多少鲜血,又多少次险些踏入死地。
  不过各自为着各自的利益罢了。
  大抵官场之上的人都这样,分明是在强迫你做什么,可是却总得冠冕堂皇地冠上一些为你好的诸多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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