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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果然,你来了。”
  他叹着气,颇为感叹地说道:“任何人都知道,在这兰陵,最不能招惹的人,便是我,可你偏偏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与我做的。你说,你为什么就这么喜欢找死呢?”
  男人已经奄奄一息,他的脑袋像是失去了脊柱的支撑一般无力地垂着,身子却被以极其怪异的姿势被凶悍的甲士扭在一处,他听闻兰陵县令的话,不由冷笑一声,声音却像是从肺里发出来一样,痛苦而已嘶哑,随后带出一阵鲜红的带着内脏碎片的血。
  “呵……为什么我就不能与你作对,你行贿受贿勾结豪强,错判冤案无数,滥杀无辜无数,与盗匪同流合污,外杀百姓内除异己,又与买卖人口私挖金矿,害了多少人!皇皇天地在上,我为什么就不能与你作对!”
  “你知道的倒是清除。”兰陵县令先是惊讶,而后呵呵地笑了起来,良久,他背着手仰天长叹起来:“这些,天下的官,有哪几个干干净净的,你为什么就逮着我一个作对呢?”
  男人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他的胸膛起伏得像是一个破烂的风箱:“你少为自己开脱,你手上多少人命啊,杀人本就该偿命,我早就该杀了你,你犯的罪,就算是碎尸万段也无法偿还!”
  兰陵县令依旧不恼:“难道你要把天下的官员都杀个干净吗?”
  男人的眼睛亮着光,牙齿满是血,他死死盯着兰陵县令,看着这个披着鹤皮怀着狼心的大奸大恶之人:“汉律昭昭,陛下若知你犯下如此大罪,难道还会放过你呢?”
  “汉律?你知道什么是汉律吗?”
  兰陵县令嗤笑一声,背着手转过身来,细长的眼睛渗不进一丝光亮:“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汉律。汉律就是我有罪,你却要不了我的命,而你无罪,我却能够要了你的命,就是这样,这就是汉律。你不会真的指望着庙堂的那群人能够有所施为罢,我且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依着上边人的吩咐。我再明白告诉你,你只要一告到上边,不消说明天,今天就能要了你全族的命。当年多么大的一个裴家啊,不就是那么完蛋的吗,自以为可以违抗他们的意思,最后被先帝抛弃,成了茫茫大漠里的一堆白骨,连带着裴显礼亲手带出来的军队,也一起完了蛋。”
  “呵……”
  男人依旧不为所动。
  “今陛下为裴家翻案,倚重裴家孤儿,难道不就是要与你们作对的意思吗!”
  “我们?”
  男人再度嗤笑一声。
  “我不可不配呢,我不过是个喽啰,跟在他们后面顺带喝点汤的人物罢了。陛下倚重裴瑛,难道就真的想要为裴家翻案啊,不过是为了自己清除亲政前的阻难罢了,你当陛下真的信任裴瑛吗?若是真的信任裴瑛,难道会只杀一个处理当年叛国罪的廷尉吗?况且,一个裴瑛,一介酷吏,一无家世,二无倚仗,身无挂碍,又极为狠心,却是把好刀。这些年,陛下借着裴瑛这把刀杀了多少人,裴瑛又受了多少次刺杀,挨了世人多少骂,你难道看不清吗?”
  “这把刀,已经钝了啊。”
  大雨哗啦啦一直下,下得昏天暗地,从断掉的脖颈处涌出来的鲜血汇入雨水里,很快被稀释得无踪无疾。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一骑快马却在此时,飞奔长安。
  第63章 灾祸前夕
  正值夏末秋初, 长安的天气依旧闷热非常,但是长安的坊市街头却也就随着温度的上升开始再度繁华起来。
  这骑快马从东海郡兰陵县而来,一路风尘仆仆风餐露宿, 日夜不停披星戴月地奔着长安而来,骏马飞似地行过跨越渭水的横桥, 桥下的渭水在七八月交之时的水量大了起来,广阔水面映着来来往往的人的模样,滚滚的波涛像是男人难以安定的心。
  他在长安城外停下,牵着马开始入城,可就在他踏入长安城的一瞬间,许多道目光就聚焦到他的身上。
  他看着雄伟壮观的城楼, 一眼望不到边的画楼高阁, 旗帜招展间便见连绵起伏的宫室楼阁,这扑面而来的皇家气派让他忍不住为之驻足,惊得合不拢嘴。
  走在街头之人大都华衣袨服,光彩照人, 纵有些许衣着朴素者, 大都淹没在了他们衣饰的光彩之中。
  长安乃是究极繁华之处, 有着数不尽可以一步登天的机遇,却也是及其危险之地,看似机遇,实则危机, 一步踏错,粉身碎骨。
  朝承恩暮赐死,一朝繁华作荒凉。
  可他却不是为着自己的繁华而来的, 他是为着为千千万万正在东海郡痛苦着的人而来的。
  他收起了所有的心神,大踏步地走着, 每走一步,心中便愈加坚定。
  可就在他曲折地走向御史大夫的府邸之时,隐藏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突然走出了许多人。
  他们看起来同普通的百姓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看似随意地走着,却渐渐地逼近了这个外来人。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马顿住了脚步,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行迹已然暴露,心中暗暗着急,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一走,后面的人便也跟进。
  他一停,后面的人便也停下。
  走走停停,反复几次,男人的心瞬间凉了大半。
  难道就要功亏一篑了吗?
  冷汗唰唰地往下落,男人看着几乎近在咫尺的御史大夫府邸,心底却是一片荒凉。
  他缓缓转过头去,手渐渐摁住了剑柄。
  ——
  大雨转成小雨,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屋檐上,汇聚成小溪流,滴滴答答响在台基之上。
  屋子里摆着一尊三足金蟾香炉,一双红玛瑙的眼睛幽幽地闪着光,从蟾蜍嘴里吐出一柱缥缈的香雾。
  帐子里的兰陵县令睡得格外得好,听着外头催人眠的雨声,愈发睡得深沉。
  屋外长廊忽的传来踏踏的脚步声,就听见婢女的劝阻之声:“别进去,老爷正睡呢……”
  “快……快让开,有天大的事!”
  真吵!
  睡梦中兰陵县令蹙起了眉,随着吱呀一声重重地推开门,潮湿的水汽随着风一下子便窜了进来,吹起了丝绢制的床帏。
  这丝丝混着潮气的凉气吹了过来,兰陵县令猛地坐起,一把拉起床帏,趿上鞋履,一把揪住了那个闷着头闯进来的小厮:“你跑什么,后面有老虎追你吗!”
  “老爷老爷……”
  那小厮淋得满身潮湿,气喘吁吁话也说不清楚。
  “你喘什么!”
  兰陵县令更加恼怒。
  “朝……朝廷来……来人了!”
  小厮一句三顿地说着。
  “朝廷来人了?”
  兰陵县令不可置信地蹙起了眉。
  “快说,来的谁?”
  小厮似乎是因为紧张而说得断断续续的:“御史……”
  兰陵县令起初以为只是朝中来了位侍御史,想必是来督查政绩的,兰陵县令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可是这气还没有松完,很快便又悬了起来。
  小厮眼见兰陵县令误会了,顿时着急了气也不喘了:“是御史大夫裴瑛!”
  “什么!”
  兰陵县令好悬一口气没上来,他一把将小厮拽了过来,声音颤抖得像是瑟瑟发抖的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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