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宋听安警惕盯着耿建元的动作,大拇指指腹抵着血鸽戒的开关,随时准备开启。
匕首尖抵上腹部的时候,宋听安才知道耿建元的话是对的,他已经没了做其他动作的力气,动不了了。
殷红的血很快在白衬衫上漫延开,像绽放的玫瑰。匕首每每深入一厘米,花开得越大。
“这是……你不乖的惩罚,另一边的疤是十厘米吧,这边也开十厘米,对称,好看。”耿建元说着,手上的力道往下压。
痛!
皮肉被硬生生划开的痛!
甚至能听到刀刃破开脂肪层的声音。
几乎是一瞬间,宋听安额头布满冷汗,肩膀被耿建元抓着,强迫站着遭受酷刑。
一滴,两滴……
衬衫吸不住的血顺着衣角滴落在地,在脚底下汇集成一滩,触目惊心的红。
耿建元全神贯注,一副痴汉模样看着宋听安小腹的伤口,丝毫没注意到宋听安眼神里的冷意反而愈发清晰。
宋听安的手搭上他手臂的时候,他浑身颤了一下。
“就、就……这点……本事吗?”宋听安大口喘着气,死咬着牙关,空手握住腹前的刀刃,猛地往外抽。
耿建元被他的力道逼退了好几步,表情和五彩调色盘似的,红了又白。
做完这些,宋听安终于支撑不住,脱力单膝跪地,手捂着还在不断冒血的伤口,倔强抬头,对耿建元说道:“我有话对你说,过来。”
耿建元愣神,竟真的听话半蹲下,不过手里还握着匕首,眼神狠戾,似乎还想再给宋听安来一刀。
这时,宋听安甩了甩左手,借臂膀的力量,手掌划破空气,一声脆响,清晰的五指印浮现在耿建元脸上。
耿建元完全懵了,他想象中宋听安应该失望,绝望,最后听从于他,为他所用,而不是一副‘我死了,你也别想活着’的神情。
宋听安默默在心里倒数。
五、四、三……
还没数到一,面前的人眼皮一翻,昏死过去。
……不愧是能毒倒一头大象的药。
宋听安嫌恶地踹了耿建元一脚,顾不上自己有伤,扶着墙摸到门把手,拧了一下,发现门被死锁了,没有钥匙。
“草。”宋听安骂了一句。
忽然,身后传来男生低弱的声音,“那个,我这里有钥匙……”
因失血过多,宋听安脸色有些苍白,还是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原来你会说话。”
男生不敢耽误太多时间,跪着用膝盖挪到了门口,替他开了门。
宋听安欲言又止,“你……”
“对,”男生从宋听安看向自己双腿的眼神,猜出了他想问什么,“我脚筋被挑断了,站不起来。”
“那狗东西做的吗?”
男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快走吧,外面的密码是0576。”
宋听安一动不动,在对上男生疑惑不解的目光时,他极其认真问道:“你要离开吗?”
良久。
宋听安脱下衬衫,只穿着一件老头背心,把衬衫拧巴拧巴成一条绳,紧紧系在腰间,以此充当止血带。
“哥们,你再不回答,我血要流干了。”
男生下意识连着道了好几次歉,随后怯懦问道:“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要怎么带着我一个残疾一起跑?”
下一秒,在男生的惊呼声中,宋听安把他双手拎起,抗在了肩膀上。
“我可是宋听安。”
出了密室,在男生的指导下,宋听安很快找到了出口。
“0576 密码正确”
宋听安感觉男生抓着自己衣服的手紧了紧,想问怎么了,嘴唇嗫嚅两下,却又实在是分不出力气说话。
男生轻声说道:“我其实……以前恨不得你去死。”
嗯,恨不得我去死的人挺多的。
“为什么你要长这张脸,为什么你这么漂亮,为什么我要长得和你有点像。”
……当你是在夸我了。
“就因为长得像,被耿建元盯上了,逼我整容,毁我声音,断我双腿。”
“我所有的苦难,都来源于这张和你相似的脸。”
宋听安沉默地往前走,眼睫微垂,腹部的伤口密密麻麻地泛着疼,咬牙忍受。
“耿建元每天让我看你的电视剧和综艺,学习你说话的神情和动作,可怎么都不像,你是天上的太阳,太阳只有一个。”
“昨天,我都在想是不是你死了,我就能取代你的位置,毕竟我是按着你的脸一比一整的。”
宋听安脚步顿了一下,犹豫了两秒要不要把肩上的人扔下去,想想算了,随后不语继续朝出口的方向走。
“但今天在房间里,你被迷倒前最后一刻用毛毯盖住我,自己重伤也愿意带着我一起走……宋听安,你是个好人,好人不该死。”
宋听安挑眉,唇角勾起笑了下。
这张好人卡收得倒挺值。
距离出口位置只有两米了,身后是万丈深渊,面前是璀璨的亮光,仿佛是在迎接他们,庆贺逃生。
忽然,光线被一个人影挡住大半。
宋听安下颌骨紧了紧,旋即加快步子,朝人影奔去。
眼前,白思言的状况没比他好多少,全身上下都是深深浅浅的血迹,脸上的血痕已经干透了,整个人像是刚从血池子里面被打捞出来一样。
对上爱人的眼神,宋听安长松了一口气,苦苦支撑许久的肾上腺素此时迅速消退,眩晕感、疲惫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宋听安费劲扯出一个安慰的笑,“我没……”
事字还没说出口,便昏死过去,模糊间看到白思言惊慌飞奔向他。
宋听安做了个梦。
梦里,白思言没有回国,他赌输了,等了一年又一年。
一心钻进事业里,在娱乐圈的咖位越来越大,搭救的人也越来越多。
他走到了顶峰的位置,站在资本的对立面。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他扳倒了耿建元,成为圈内最大的资本,投资创立公司,一路风生水起。
只不过,年少的爱人始终再没出现在生命里。
等他年近四十还没成家时,舅舅钟茂真终于忍不住对他说了实情。
白思言死了。
死在他拿到影帝那晚,机毁人亡。
他不信,钟茂真便带他去看墓碑。
手摸上墓碑照片,宋听安从梦中惊醒。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运作时的细微声音。床头暖黄色的夜灯驱散着黑暗,照在床边人的侧脸,眼下乌青格外扎眼。
梦太真实了,碑石冰凉的触感仿佛还在指尖萦绕。
宋听安扒开束缚住他的呼吸面罩,一点一点挪动着,想要用手触碰眼前人,拼命地,渴求地。
还没挪到一半,白思言醒了。
只不过一眼,泪水瞬间蓄满眼眶,宋听安听见自己的声音和破锣一样,可怜兮兮说道:“阿言,你还在,你还在……”
白思言抿着唇,拉过宋听安的手覆在脸侧,蹭了蹭,带着数不清眷恋,自言自语道:“又在做梦了,你怎么还不醒,我好想你。”
像是削的苹果皮突然断了一样,空气凝滞住,悲伤的情绪也被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