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也是,能偷懒为什么不偷懒?”陆雨泽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
  【不是,你俩也太淡定了吧……】
  【我在被窝里吓得半死,现场的两人却在闲聊。】
  【这哥们是做什么的啊?】
  纪明溪看到留言,笑着问陆雨泽:“他们问你是做什么的?”
  陆雨泽想了想后说:“守墓的,放假来这儿旅个游。”
  【那难怪了。】
  【帅哥守墓人,懂的都懂。】
  【这地方真有东西?帅哥是来拯救世界的?】
  “他们问你,你守的这个墓,它正经吗?”纪明溪问陆雨泽。
  陆雨泽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后,淡淡地回应:“我们守墓人入职时的第一条守则,就是相信这个世上没有鬼。你做了三个月的怪谈直播,还能活着,也算一种证明。”
  “我直播怪谈,又没招惹怪谈……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直播了三个月?你平时也看我的直播?”纪明溪饶有兴致地扬起唇角。
  “看过一点。”陆雨泽说着,又强调了一句,“反正这个世上没有鬼。”
  纪明溪眯了下眼睛——你私底下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陆雨泽毫不退缩地跟他对视——那咋了?
  纪明溪还以为陆雨泽不擅长撒谎呢,没想到他真撒起谎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考虑到刚签完保密协议,这就违反不太好,纪明溪便没有戳穿他,主动转移了话题:“送子娘娘,感觉是送子观音、鬼子母神和女娲的结合体啊?这里会供奉这样的神我一点都不意外,越是重男轻女的地方就越是封建迷信。”
  “本质上都是对权力的痴迷。”陆雨泽总结。
  “哦?怎么说?”
  “父权社会,男性试图掌握一切的主导权,从家庭管理,到社会生产,还有教育、文化,但是无论如何,都有一件事是他们自己做不了的。”
  “生育?”纪明溪猜测。
  “对,生育。他们只靠自己生不了孩子,但他们又不想承认女性执掌着生育大权,那怎么办呢?就把女性的权利剥夺给虚构的神明。”
  纪明溪挑了下眉,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解,觉得新奇的同时,又承认有那么几分道理。
  陆雨泽的嗓音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就像在陈述一个很平常的事实:“我有的,都属于我,我没有的,就算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你——这就是父权,也是部分教权的真相。”
  “那母权呢?”纪明溪唯恐天下不乱地多问了一句,“女的自己就可以生,那岂不是无敌了?”
  这问题,纪明溪敢问,陆雨泽还真不敢答,也没有回答的必要。
  因为这样的社会只存在于距今几千年前的史前时期,且并不普遍存在,而是特定地区和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
  一个残酷的真相——没有法治的世界,大多是弱肉强食、武力至上的。
  “不管怎样,能力相同、贡献相等的情况下,拥有的权利不平等,利益分配不均,都不利于一个社会的发展。”陆雨泽说着,可能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所以一个急转弯将话题扯回了梅村,“这个村子最大的问题不是父权的延续,而是法治的缺失。”
  拐卖也好,囚禁也好,这可都是违法的,要能及时发现,及时执法,还会有今天这样的悲剧吗?
  “是吗?我倒觉得两者相辅相成。”纪明溪说,“既得利益者怎么可能报警,也不会允许受害者报警,想象一下我把你囚禁在地下室,周围的人都说我是个好人,以至于警察判断我没有任何嫌疑,你要如何自救?”
  陆雨泽沉默着没说话,纪明溪还以为他在思考,结果半分钟后,陆雨泽反问了他一句:“为什么拿自己做假设?”
  “假设而已。”
  “如果换个人囚禁我,我可能会更想自救一点。”
  纪明溪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
  “啊?”
  【卧槽我听到了什么?】
  【表白?】
  【猝不及防!】
  【等会儿,当着送子娘娘的面表白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啊啊啊抱走明溪!基佬给我滚啊!】
  陆雨泽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是不是有什么歧义,忙开口解释:“你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而且,你不一定打得过我啊?”
  “是吗?那我还真是被小看了。”纪明溪把镜头切回自己,“你们等会儿啊,我处理点私事。”
  说着就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面对陆雨泽做出了准备进攻的姿势:“来来来,打一架!看看我们究竟孰强孰弱!”
  陆雨泽别说迎战了,连手都没抬起来,甚至笑出了声:“别,没必要啊……”
  纪明溪一拳打向陆雨泽的脸,陆雨泽本能地侧头避开,感受到纪明溪柔和的拳风,知道他放水严重,更没了与之对战的想法。
  “好了,是我说错了,我不该小看你,不该以貌取人,别闹了,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小心脸上长痘。”
  “你也好意思说我?”纪明溪的脸上不会长痘,但他特烦别人拿这个威胁他,这一烦,下手就重了一些。
  陆雨泽抬手接住他的拳头,感受到他是真有点生气了,瞬间收敛了所有的笑,连语气都弱了三分:“嗯,所以我也不好,我也该去睡了,我送你回去?”
  对封印师来说熬夜是家常便饭,因为有很多封印物都是白天不见踪影,晚上才出来溜达。
  但熬夜伤身,能不熬的时候还是尽量别熬。
  至少,陆雨泽觉得纪明溪是没必要熬的。
  纪明溪原本确实没打算深夜外出,这个点,本该留给“送子娘娘”发挥。
  可谁让陆雨泽过来了呢?
  “你住哪儿啊?离我住的地方近吗?”纪明溪决定在陆雨泽的住处门口安插点“人”,免得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乱跑。
  “我……”陆雨泽想要编个象样点的谎,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纪明溪,他都克制不住想说实话的冲动。
  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察到了纪明溪是个不好糊弄的人,只有最真诚的实话才能彻底堵上他的嘴。
  所以最终,陆雨泽选择了实话实说:“我睡外面就可以。”
  “那怎么行?你住我这儿呗。”
  “不用。”
  “两层楼都是我的,你不想跟我同床共枕的话,可以自己找间空房。”
  “不用。”
  “都在我床上睡过了装什么呢?”
  “不是,不要说这种会让人误解的话,你只是……”
  “我只是什么?只是把你一路从山脚背到了民宿?这话都说得出来,你有没有良心?啊?白眼狼!”
  陆雨泽闭嘴了。
  他发现自己说不过纪明溪。
  不是因为不擅长斗嘴,而是因为心虚。
  他不想在纪明溪的民宿里过夜是因为他想连夜解决掉怪谈,这种事,无论是在镜头前还是当着纪明溪的面,都不好说出口。
  纪明溪看出了他的心虚,理直气壮地扑到他背上:“背我!让你也体验一下背着人走山路的滋味!”
  陆雨泽“啧”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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