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可如今。
  谢司宁摸着小纸人不似纸张单薄粗糙的手感,抬起头,望向火焰里,一寸寸被燃烧到只剩下一张皮的纸人,无声之中,他转过头,看向立在人群外的许温森。
  谢司宁好像忘记了。
  他和许温森的家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制作纸扎人的纸张。
  那这些纸人,又是用什么做“皮”的呢?
  摸着自己手中小纸片人柔软、冰凉的触感,谢司宁第一次不敢细想,也是第一次,浑身冷得可怕。
  坟包前。
  火焰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只剩下火纸燃烧后的灰烬,与落在灰烬上的几张皮。
  围在周围的村民没有一个有动作,直到谢司宁看到,人群里,许多天未见的杨婶穿着一身孝衣,又哭又笑地扑在灰烬里,极度珍惜的将一张纸人的皮紧紧抱在怀中。
  一阵阵风将洒落在地上的纸钱吹起。
  哭嚎声中,谢司宁僵硬地蜷缩在土堆后,想要离开,手脚却半点力气都没有,脑袋里更是乱作一团,他想要理清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可直到吹锣打鼓的丧葬队与村民全部离开,都没有想清楚这一切的原因。
  他的脑子像是被人用一层布蒙上,一切都是雾蒙蒙的。
  眼泪不知何时糊了谢司宁一脸。
  唢呐尖锐的响声越来越远,谢司宁没有再想如果许温森回到家,发现他不在家的后果,更没有去想他的行为究竟会不会冒犯到死者,只手脚并用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坟前。
  纸钱落在草地上,被神色麻木的小孩踩在脚下。
  朦朦胧胧间,谢司宁像抓到了什么,但脑子里一直寻不到将它们连接起来的线。
  视线落在地上的灰烬处。
  谢司宁蹲下身,平静地看着,身前就是死者的遗像,与送葬队伍离开前,为他插上的三炷香。
  脑海中,杨婶那日强撑着的笑容的画面浮现出来,随之就是杨文身后那串湿漉漉的脚印,与今日,杨婶又哭又笑像中了邪般,抱紧一张人皮的模样。
  人皮……
  哪怕谢司宁再蠢,都发觉出了,那些纸人身上的皮——是人皮。
  呼吸像是被人遏止。
  谢司宁想到了初见许温森时,他温柔地笑,和与他格格不入的黑化值。
  【是他的吧……】谢司宁问。
  话中的“他”指谁不言而喻。
  8806没有反驳,也没有回答,只默默发布了一道任务提示音:【叮!解锁关键词“人皮”。】
  【沈村在外人眼中是个极为神秘的村落,但除了神秘外,纸扎人也是外村人对沈村的另一重印象。无数鲜活的纸人摆放在村民的房子门口,它们或鲜艳,或普通,但无一例外,全都活灵活现,只是它们都没有眼睛。不少人曾不顾恐惧想要买一个回家研究,却都被村民言辞激烈的拒绝。】
  【他们称,这是他们村驱邪的存在,不卖与他人。】
  【可无人知晓,这些纸人制作的材料其中之一是……人皮。】
  谢司宁沉默地听完。
  脑海中与许温森相处时的回忆一帧帧闪过,可不论他怎么寻找,都找不到许温森是个坏人的证据。
  他温柔,他成熟,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更是个很好很好的哥哥。
  所以谢司宁不明白,许温森为什么会是制作纸扎人的材料,从乡村里考上名校的大学生,前途一片光明,却在毕业后毅然决然的回了村,继承做纸扎人的手艺。
  每一个诞生的纸人,都是许温森划肉割皮出来的产物。
  谢司宁只是想想,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发抖。
  第37章 哥哥8 “小宁长大了。”
  很疼吧。
  眼泪无端端落下。
  可谢司宁麻木的视线却突然陷入黑暗。
  一只温暖的手捂住他的眼睛, 随着一声很轻地叹息,谢司宁被许温森拥入了怀中。
  【叮!反派黑化值-5,黑化值:45%。】
  ·
  自那日被许温森带回家后, 谢司宁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但每每开口,都被青年转移话题,或是打断。
  日子一天天过去。
  谢司宁第一次对许温森制作纸人这件事情, 那么的抵触。
  在他强烈的拒绝下,许温森制作纸人的数量逐渐下降, 有时甚至一个月都不会出现一个纸人。
  而谢司宁也在这段时间里长大了不少。
  从一名光荣的一年级小学生,变成了即将上中学的预备初中生。
  六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了燥热的影子。
  刚放了暑假的谢司宁懒洋洋地窝在许温森自己做的躺椅里, 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隐隐的蝉鸣声浮现。
  走廊下,穿堂风拂过。
  谢司宁舒适地眯上眼睛,六年过去, 原本个头还不到许温森腰侧的小孩,如今已经长到了他的胸口, 只要再等几年, 谢司宁就会长大成人。
  这几年中, 谢司宁除了把许温森的黑化值降到了如今的二十多外,就是跨过了原剧情中,小谢司宁离世的时间点。
  而沈村里的纸人,也不复小谢司宁记忆里的那么的多,这几年离世的村民也越来越少。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剩下消除许温森的黑化值, 谢司宁的任务就能顺利完成,可冥冥之中,谢司宁总觉得不对。
  许是这段时间他皱眉的次数逐渐增多。
  连8806都忍不住道:【你又在皱眉。】
  【……】
  谢司宁叹了口气, 不想说话。
  院子里,许温森戴着草帽,手中拿着水管正在浇菜,穿着和谢司宁同样款式的白t的他,周身总是有股难言的温润感。
  低头,谢司宁看了看自己,又叹了口气。
  他这几年抽条得不是太狠,除了长高了点、褪去了脸上的婴儿肥外,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因额前的碎发有些遮眼,让他看起来是个又呆又闷的少年。
  班上不少女生,都曾在暗地里和他的同桌林礼吐槽他太闷了,让人连告白都不敢。
  是的,一年级那个又黑又自来熟的小朋友林礼,现如今还是谢司宁的同桌。
  两个月之后,按照林礼说的,他们应该还会是初中的同桌。
  相比较于谢司宁家中的小康,林礼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在镇上上小学,也只是因为他的父母想让他多陪陪他爷爷奶奶。
  思及此,谢司宁才想起来,他上初中了后,是要去到城市里的。
  就像杨婶家的杨文姐。
  自那日杨婶抱着一张人皮离开后,谢司宁就再也没有在村里见过杨文,听村里人说,杨文高三上完后,考上了名牌大学,在首都边上学,边打零工赚生活费。
  每每提起这点,村里总是有不少人羡慕又嫉妒地看着杨婶,夸她好命,夸她女儿有出息。
  但谢司宁的记忆却被拉回到,那日午后,杨文身后脚印湿漉漉地踏入自家堂屋的那一刻。
  活下来的人,真的是……杨文吗?
  这点谢司宁想了许久,都没有想透彻。
  思绪被过往的记忆吞没。
  不等谢司宁主动抽离出来,就听——“许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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