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自从开始和路易沙逊别苗头之后,金鹴华的成长很快。每天都会变得比前一天更加深不可测。他的手段越来越圆融,而说话办事也是越发泼水不露。
  除此之外,就是气势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金鹴华是冷峻、严肃之人,那么现在他便是变得更加威严、更加有城府了。他现在就如同一个小版的金铨,但是又有所不同。如果说金铨是一方政客,执牛耳者。那么金鹴华就是就是什么呢?
  沈六在一瞬间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去过泰山,当时在泰山山顶感受到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
  想到这儿,他陡然一惊,金鹴华现在越发有了和金铨一样的格局与心胸。但是若说金铨善用谋术,那么金鹴华则是更喜欢运用阳谋。
  对了!四爷身上是有着老爷没有的那一种天真。四爷是有着一颗赤子之心,身上有着一丝浩然正气的。
  要不然的话,四爷叶不会管这一摊事。毕竟四爷的父亲是总理,大舅子是白总长,他要是想安然脱身,置沪上商户、工人、百姓于不顾,也不是不行的。
  想到这儿,沈六突然之间也不复之前那种提心吊胆的心境了。他直接对金鹴华道:“四爷,现在好事和坏事都有一件。好事是叶家那边儿来了信儿,叶老爷子答应和我们合作,一起狙击路易沙逊。”
  金鹴华回忆着叶家的情报,心里思忖着叶家的几位掌权的少爷小姐的关系之后问道:“叶家那边儿,是派了哪位来?”
  青竹和沈六听到金鹴华的疑问之后竟是一怔,一时之间说不出话出来。四爷这是阴阳生吗?简直就是铁口直断的神算啊!
  青竹道:“是叶家的二爷。叶枫的意思是想要安排他哥哥和四爷您见一面。”
  金鹴华沉吟了一会儿,敲了敲桌子道:“叶松?”
  青竹回答道:“正是叶松先生前来和四爷您谈合作。”
  青竹回答完了之后,金鹴华连着说了几个意味不明的“有意思”。他想着叶家内部的争斗,便越发觉得前来的这位二爷是个妙人。然而嘴上却已经转到了其他话题上面去了:“叶家答应合作,这可是好事。但是你们今天的表情可不是喜气洋洋的样子。现在好事儿说完了,也该说坏事儿了。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监管着市场上的动向的人正是青竹,这件事儿是他负责的,自然是要由他来说。他硬着头皮道:“根据宁老板的情报,路易沙逊应该是还没有联系到足够的沪上商户,因此短期内不会动手。但是根据市场上面的波动,我们的专家和操盘手认为,对方的人已经下场了。”
  金鹴华听到这儿眼睛眯了眯。他明白青竹的言外之意。一是路易沙逊现在动手,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之内,他们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对付。二来则是若是宁锡林反水,金鹴华他们就从暗处暴露到了明处,这对他们大大不利。而且宁锡林还知道他们的不少秘密
  一瞬间,金鹴华心头也涌起了无数怀疑。但是在金鹴华看到了桌子上面那个宁锡林送给他的《竹石》盆景之后,金鹴华心头大惊。
  合作之中,最忌讳不猜忌,也忌讳太猜忌。不猜忌的天真可能会让别人把自己当做猴子耍,玩弄于鼓掌之上。但是要是猜忌太过的话,谁还敢和你合作?
  既然和人家合作了,就要学会适当地相信人家。再说了,自已也不是没有分析过。宁锡林这人要是真的选择和路易沙逊拉手了,等着他的绝不是什么大好的结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虽然有民族主义的倾向。但是却是话糙理不糙。洋人待华夏人如猪犬。自然也是在在心中深得华夏人老祖宗的这句话的“真传”和“真意”。反倒是一些华夏人忘记了老祖宗的这句话,恨不得成为“民主自由”之标兵。
  宁锡林绝不会那么蠢,他在自己这里搅合得这么深。要宁锡林真的在这个时候背叛了他的话,他绝对会用尽全力给宁锡林最大的打击和报复。
  洋人给他的东西和他付出的代价不成正比。
  而且郑燮写《竹石》,写出了这样的句子:“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宁锡林送他竹石盆景,寓意深远啊!
  他宁锡林就是那根青竹,就是那块顽石。他咬定的那座青山就是路易沙逊!他送这个盆景给他,就是在告诉他,他是一颗顽石,心念不可移啊!
  “我相信宁先生。”金鹴华看向青竹后道:“宁老板和你一样,是一颗竹子啊!”
  青竹有些摸不着头脑,金鹴华也没有让他去深想。直接对青竹道:“你去继续跟进,然后把市场上面的情况整理好之后给我。我会想出应对办法,并进行实施。”
  然后他对沈六道:“六叔,你给叶家的人传个信。我明天晚上有时间,可以和叶松先生约见吃饭。”他思忖了一会儿之后:“唔,去国际饭店。”
  他意味不明地道:“沪上的外资商人又不是只有他路易沙逊!德意志和法兰西甚至尼德兰商人们的利益我们也要考虑到吗!呵,说起来爱德华先生还是威廉的表兄,我们也该去照顾照顾伍尔夫先生的生意!”
  第82章
  国际饭店
  叶松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平素负责的是叶家在江南本土的生意,很少来沪上,因此还没有来过这家在沪上鼎鼎有名的国际饭店。
  到了国际饭店后,门口的侍应生问道:“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服务人员素质很高,叶松心想。
  陪同叶松一起来的叶枫对侍应生道:“我们是金先生邀请过来的。”
  那个穿着制服的男侍应生对叶松恭敬地道:“金先生订下的包间在三楼。我带两位先生去三楼。”然后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叶枫和叶松两个人上楼。
  叶松是多精的一个人啊!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侍应生前后的那点变化。一开始这侍应生对他们虽然客气,但也是作为工作人员对客人的客气。但是一听到金鹴华的名字之后,这侍应生就开始有些毕恭毕敬的感觉了,一下子就热络了起来。
  侍应生在路上和叶松、叶枫两兄弟讲述这酒店里面装修的精妙之处和酒店里大厨的拿手菜。说话很客气也很精妙,并不让人感觉热情过度,也不让人觉得被冷落了。
  到了包间,之间包间里面的装饰是欧陆上中古的风格,还夹杂着一点洛可可的元素。但屋子里面的留声机、电话机以及其他机器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款型。不说那不卑不亢、灵活有度的侍应生,单说这装饰,便让人觉得这国际酒店的老板是个妙人。
  那侍应生把人送到包间之后便退下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到金鹴华和叶家人约定好的时间,是叶松和叶枫来早了,所以金鹴华还没到。
  叶松坐下之后问叶枫:“你在沪上这么长时间了,可知道这家店的老板是谁?”
  叶枫摇了摇头:“这我可是不知道的。但是据说这家酒店的背景很深,有洋人,有当官儿的,还有京中大员家里的公子哥。谁也摸不清这家酒店的底儿。我在沪上本来就根基不稳,上哪里去知道这样的秘辛?”
  叶松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眼睛看向了一边儿瓶子里面的插花。那白瓷瓶儿里面的插的花是素白的团菊和满天星。又插了两根树枝,一根是银杏,一根是枫树。树枝上面的叶子红的似火,黄的如同灿金。这花儿插得错落有致,又格外风雅。可见插花之人的品味和细心。
  叶枫见他赏花赏得入迷,也不去惊扰他。却不知叶松此时根本没有赏花,他想的是另一件和花儿毫无相干的事情。
  他越回忆那个侍应生的举动,就越觉得这家酒店和金鹴华的关联不会浅了。但是金鹴华是不是这家酒店的老板,却是有待商榷。
  正在他想着这件事情的时候,金鹴华到了。青竹为他推开门,而刚刚送叶松兄弟二人来到这间包间的侍应生也跟在金鹴华和青竹后面。
  金鹴华进来便道:“都说了是我来请叶大先生和叶小先生的。结果倒是两位叶先生比我这个东翁来得还早,真是惭愧惭愧!”
  叶松和叶枫在他进来之后就都站起来了,叶松站在金鹴华的对面笑道:“哪里是金先生的错?是我太过心焦,来得太早了。不过来得早了也还不错,这家酒店的景致非常不错。”
  叶枫笑着补充道:“可不是吗!我二哥看着那瓶插花都看得入迷了!”
  金鹴华挑了挑眉:“是吗?那真的是太荣幸了。说起来你们可能都不信,那瓶花儿是我插的。”
  “什么?”叶枫的声音有些高,显然是因为疑问和震惊导致的。
  金鹴华看着眼前两位叶家人难以置信的表情,只是笑了笑。在大家都坐下之后道:“最近诸事缠身,我心情复杂,常常插花来纾解心中郁闷。除此之外”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般道:“最近和洋人之间博弈,忙得很。一直没陪我未婚妻子。我烦心的时候就喜欢做一些不费心费神的事情。想着等到过些时间忙完了,便亲手给秀珠她插一瓶花做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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