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他声音很大,在大厅里面有着回音。这边儿因为有着一个极高的酒台的缘故,人并不少。很快,整个大厅的人都知道了邢九所说的话。
邢九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面饱含着怒火,听到的人都能够感受到他的真情实感。
他的话里的确是充满了真情实感的。他为邢家卖命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妹妹舒舒坦坦风风光光。结果呢,邢家的这几个混蛋干了什么?
他的这份真情实感的确是让不少的人都信了这段话,而那些谨慎的人则是打算在观望一会儿再说。
邢长运想要反驳,邢九却表现得好似是气急了一样打到了邢长运的身上。他无论在傅云平身边还是在邢长运身边都是最利的一把刀。自然知道打到哪里能够然给对方连话都说不出来。
邢长运说不出话来,邢九却是要继续给他摸黑的:“你就是要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好名正言顺地把沪上的商人全都抢一遍!赚得一大笔钱!然后再把黑锅往沙逊先生头上面一扣!毕竟大家都会更怀疑洋人吗!”
“然后你就可以借机撕破和沙逊先生的合作,向青帮的老头子们卖好!好去抢傅云平的权!”
“沙逊先生都和我说了,他已经把你从他那里低价订购的枪/支拿到手里了!要不是有沙逊先生的话,连我你也要灭口的!像你这样狼子野心的人,还配称为我大哥?”
他一边说一遍打邢长运,让邢长运半句话也说不出口。而他则是眼睛通红,泪流满面的模样。
这可真是
让人心生怜惜。毕竟谁都知道,以前的邢九对邢长运,忠心耿耿。
至于流言中所说的邢九那般都是为了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却是没有人信的。这年头,对妹妹好大多也就是为对方找个好点的夫婿,多陪送一些嫁妆。哪里有为了妹妹连自己都能卖了的人呢?
就是因为邢九忠于邢长运这个观点深入人心,所以他今天反水说出来的这些话才格外可信。
连荣远行都说:“这两个人兄弟阋墙,真的是让人难以相信。”
除了傅云平以外,没有人知道真正指使邢九动手的人,是金鹴华。
于是金鹴华附和道:“可不是,谁没听过邢家双英的名头呢?哪里能够想到今天这么一出。邢九,也是可惜了。”
可惜了这么深沉的心思,这么精湛的演技。居然是邢家那个老混蛋和烟花女的儿子。若是换一个出身,定然会龙腾四海,青云平步。
第97章
邢九这一手算是够狠的了。
他这一下子就把邢长运逼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整个大厅里面的人都用着仇恨的目光看着邢长运。
金鹴华倚靠在卡座里的沙发里,心下已经明白,邢九已经大获成功了。
他成功地让路易沙逊,相信了是邢长运反水。而且深信不疑。
这可真好啊,明面上是兄弟阋墙,暗地里是盟友反水。接下来说不定还有狗咬狗的事情发生,真是让他期待。
他的这些敌人们,也该尝一尝苦头了。要不然他们会一直觉得,沾了血的银洋是那么容易地就能够赚到。
看了一会儿大厅里面的世情百态像,金鹴华渐渐觉得有些没意思了。毕竟都是一些人在得知“真相”之后或愤怒或虚伪的嘴脸,都是他提前预料到了,没什么好看的。
或者说,看完了邢九自导自演的那一场大戏之后,金鹴华心里就已经对打/砸/抢沪上铺子这件事情的最终走向有了成算。既然已经清楚结果了,那么现在这里的众生百态就没什么意思了。
他又不是泥人张,要看众生相然后去捏泥人。
金鹴华想到这里之后,喝尽了荣远行给他那的那一杯酒,然后对荣远行道:“生意上的事情,还是要麻烦老哥。我这次来,也是宁老板要给我介绍朋友的缘故。”
“如今人也见了,时间也不晚了。我也该离开了。”他话里有着困倦的意思,但是面上却仍旧那一副有些严肃的神情。不过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显得有些随意,冲淡了一点身上的冷意。
荣远行笑着拍他的肩膀道:“今天这场大戏看得我欢喜,你是知道的,我和邢长运之间的关系可不好。他吃瘪了,我可是高兴得很!”
荣远行的确是和邢长运的关系不好,当初荣家在黄浦码头上运输货物的时候碰到一帮黑/社会来收保护费。那一帮人就是邢长运手底下的。
而且邢长运后来知道了这件事情,但是他却像自己对一切都不知情一样纵容着手下动手。一直都在伪装自己根本没听到过这种事情,为他那帮狗腿子当背后的保/护/伞。
要知道,荣远行和青帮的那几位老头子关系不错。正常来说,青帮的人是要给他一个面子的。但是邢长运的行为可是把荣远行的面子往鞋底踩。
不过是因为荣远行和傅云平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交情罢了。
所以说邢长运他器小,终究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
这话金鹴华很久之前就和荣远行说过,今天见了这样的一场好戏,他道:“老弟之前说的可真没错。老哥我就不和你多聊了。我知道的,你作息规律的很。”他看了看腕上的瑞士手表:“也快到你休息的时间了。”
金鹴华道:“可不是,老哥你好好玩,我这就走了。”
荣远行在金鹴华离开之后坐了回去。有免费的好戏看他为什么不看?更何况这还是邢长运的好戏!他可是要在这里把邢长运的笑话看完了之后再走的。
金鹴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收到了帖子,是初云生给他下的帖子。
说是冬日降临,他弄到了外蒙那边儿的黄羊和牦牛。昔日白居易都曾写诗说过冬日闲散景象,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今日沪上虽然无雪,但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是甚妙。因此邀请他晚上的时候去初家吃手把肉和火锅。
金鹴华吃早饭的时候就吩咐下面人准备礼物和好酒,花桑初云四家的老头子为了掩护都做出了这么多的努力了,他也该装好样子,不露出破绽来。
到了中午的时候,金鹴华坐车来到了初府。是初云生的弟弟初常生过来接他。初常生年纪大概是三十五六的样子,他遵照大哥的命令在这里等待来客已经等待很久了。
但是他还真的没想到,被大哥如此郑重其事的客人年纪居然这么年轻。
他对和这个也就比他儿子大个七八岁的年轻人用尊称真的是觉得有些别扭。
金鹴华却没什么别扭的。他素来被人用尊称用惯了。这世道上强者为尊,金鹴华本事不小,家底又硬,还有那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对他恭恭敬敬呢!
他这人严肃自持,但是对于这些交际上面的东西尤其是“面子”看得不重。别人恭恭敬敬或是谄媚讨好,不能够动摇他的看法。而对比他强大的人低眉,他也没有觉得折辱,觉得低不下自己的头颅。
所以说,他并不像热血上头的青年人。若是不看脸只看气质,说他年纪已经不惑也是有人信的。
初常生把金鹴华送到初云生招待客人的院子之后就离开了,金鹴华走进去,之见初云生正在整理桌子上面的配菜。这屋子里面除了初云生之外,并没有仆役。
看来是要谈很隐秘的事情了,要不然也不会一个仆役也没有,还让弟弟退避。
金鹴华把自己拿来的一坛花雕放到桌子上,然后道:“怎么只有初老板一个人。”
初云生笑呵呵地道:“手把肉吗,已经煮完了,就在桌上的小铜锅里,下面有炭热着。至于火锅,还是咱们自己下有意思,不是都说了吗,偷得浮生半日闲。”
金鹴华整整齐齐地挽起了袖子去帮忙,初云生却道不用,对他说也没什么活计可以做了。唯一剩下的活计就是给自己调个蘸肉的调料。
金鹴华见到桌子上面的辣椒粉、酱油、孜然、韭菜花还有各种酱料,非常谨慎地拿了两个碟子,一个里面舀了辣椒粉和盐,另一个倒了一些酱油上去。
——他不喜欢气味太大的食物,那个韭菜花和各种奇奇怪怪的酱料,请恕他难以接受。
初云生却是如同老饕一般,调了个混杂着无数种酱料的调味料,然后嫌弃地看了金鹴华的那两个小碟子,之后掀开了锅盖。
热气弥漫在他们中间,蒸汽让人有点儿看不清对方的脸。羊肉的香气扑面而来,做这手把肉的师傅大抵是个中好手,做的十分地道。
不过这些羊肉却不是像蒙古传统的手把肉那般块头很大,反而是被切成了很小的块,用筷子就可以夹起来。
初云生不喜欢用手拿着用刀子往下片羊肉的吃法。而且他和金鹴华的这几次相处,都看出来对方过得十分讲究,想来也是不大喜欢这种吃法的。
金鹴华也的确是不那么喜欢那种吃法的,看到是用筷子夹着吃,心里也觉得比他想象中的吃法好了许多,心情也好了许多。
他夹了一块肉蘸着酱油吃了,这肉很鲜嫩,也很有嚼头,味道不错,应该是现杀的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