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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杨阁老的话给臣也带来了很多启发。就算景王殿下有什么不好之处, 也能跟着陛下您学习。如此一来, 我朝必然大治,海晏河清不成问题……”
  乾元帝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他想听到的答案本来也只有最后一句话。
  那就是新帝要跟着他学习为君之道。
  是的,他是要做太上皇了。
  可他不是刘太公,不是唐高祖,更不是安史之乱后惶惶如丧家之犬的玄宗皇帝。
  太子的身份, 聪明的头脑,愚蠢的对手, 以及四十多岁就没了的父皇。
  乾元帝他生来就拥有最好的一切。
  所以他怎么可能愿意在退位后,就把权力全都拱手让给新帝?
  在那些儒家经典里, 有虞陶唐推位让国是一桩美谈。
  但一纸空文与万人赞颂又怎能比得上大权在握的感觉?
  若不是自己的身体实在撑不住了,乾元帝才不会禅位, 去做那劳什子的太上皇呢。
  他很满意杨宗祯和张泰维的答案,至于严敬……
  那是他的鹰犬,是他的独臣,所以他不用去问严敬的看法。
  主辱臣死,还有什么需要细问的呢?
  即便新君即位,严敬也只会认他这一个主子。
  至于乾元帝为什么不找周东野和李汲过来,反倒找杨宗祯和张泰维过来商量退位之事的原因也很简单。
  无非是为了挑起内阁的争斗。
  黄秋楼去年中风后,不得不致仕回家休养。
  早在去年秋天的时候,黄秋楼就已经带着乾元帝给他的赏赐,带着一家老小乘船回江西老家养老去了。
  黄秋楼致仕后,李汲就顺理成章地接任了黄秋楼的次辅之位。
  次辅与群辅的权力不可同日而语。
  譬如说皇帝分给内阁的决策权首辅至少能分到六成,次辅则能分到两成,其余的群辅也不过是在那里分那余下的两成罢了。
  李汲还是三辅时,倚靠着清流党羽与皇帝的支持侵吞了不少本该属于黄秋楼的权力,进而与周东野斗得有声有色。
  但终究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李汲成了次辅,本就有监督与辖制首辅的责任。
  在乾元帝的授意下,李汲经常挑衅周东野的权威。
  结果就在周李二党斗得如火如荼时,周东野和李汲同时发现了一件十分糟糕的事。
  乾元帝居然经常绕过内阁,召见杨宗祯、张泰维、严敬、赵树生等人去东暖阁议事。
  那严敬不过是陛下的鹰犬、声名狼藉的酷吏,并不能给周东野和李汲带来什么威胁。
  赵树生年纪也不小了,脾气秉性又如同甘草一般,跟黄秋楼别无二致,威胁还不如严敬大,更是不足为患。
  但杨宗祯和张泰维两人既是阁臣,又有野心。
  乾元帝单独召见这两人议事,周东野和李汲又怎会不忌惮?
  不过此事对周东野的伤害还算有限。
  周东野知道乾元帝一直都很看重杨宗祯。
  随着年纪的增长,杨宗祯势力范围的扩大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周东野虽然不愿意,但是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们这张牌桌上迟早会出现新客人的。
  唯一让他有点不高兴的事情是徐梦行怎么这么不争气?
  内阁五个人,除了他和李汲这两位党魁外,杨宗祯和张泰维都被陛下叫去议事了。
  只有徐梦行一人被剩下来了。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徐梦行他没用啊!
  可是转念一想,徐梦行被剩下来,可能是因为他不如杨宗祯和张泰维能干,也有可能是因为徐梦行比张泰维更加忠心呀!
  他的学生可比李汲的学生老实多了。
  想到这里,周东野竟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周东野觉得满足的地方,自然就是李汲极其痛恨的地方。
  杨宗祯上桌固然让人生气,可自家的自留地长草才是最让人痛恨的事实!
  但这是陛下的命令。
  李汲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昏头到让张泰维去拒绝乾元帝的邀请。
  更不能因为陛下对张泰维的“看重”就排揎张泰维。
  毕竟李汲他既不想让学生和自己离心,更不想让乾元帝觉得他对皇帝不满。
  但表面上的亲热掩盖不了心里的不爽,这两年以来,李汲对张泰维已经有诸多不满了。
  正是因为如此,乾元帝才召杨宗祯和张泰维过来,与他们两个商议退位之事。
  他不但要与杨宗祯和张泰维商议退位之事,还要让杨宗祯和张泰维拟定他退位的圣旨,甚至还要让他们两个一起拟定新君的登基诏书。
  乾元帝十分清楚这件事的政治意义,也清楚杨宗祯和张泰维在做过这件事后,就有了挑战周东野和李汲的资本。
  因为这本就是他希望达成的事情。
  乾元帝退位后,内阁斗得越凶,他辗转挪腾的空间就越大。
  除此之外,这也是他留给新君的最后一道考验。
  周东野虽然忠心,但却贪婪成性;李汲名为清流,但却有权相之心。
  他在位时,要用周东野敛财做脏活,要用李汲弹压周东野,这才留着他们两个。
  他退位后,若周东野和李汲识趣儿,就该带着他们这些年攒的钱回家养老,退位让贤了。
  若是不识趣儿,那他们就只能做磨砺景王帝王心术的磨刀石了。
  不过此时,杨宗祯和张泰维还来不及思考这些事情。
  他们已经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到回答皇帝的问题上面去了。
  就在张泰维回答完乾元帝的垂询,松了一口气时,就听乾元帝道:“圣文至武钦明孝慈皇帝,这是朕之尊号。”
  “太宗皇帝规定过,本朝皇帝尊号以八字为限。如今朕要退位为太上皇,却是要与新君有所区分的,尊号前也得加上几个字。”
  “两位爱卿都是两榜进士,更是理学名家,给朕拟两个字也容易。你们先把这两个字拟定出来,等朕选定后,你们再去草拟圣旨与诏书。”
  杨宗祯和张泰维连声称是。
  沉吟良久后,张泰维抢先道:“臣想了四个字,是为神德圣功,不知陛下觉得可好?”
  乾元帝听了,刚想露出一个微笑,就忍不住咳了一声。
  乾元帝勉强忍住咳嗽的欲望,继续道:“这个神字不好,三花聚顶与涅槃圆寂都是虚幻,世间哪里有真正的仙神呢?”
  杨宗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臣想了一个,是为体元隆运,不知……”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听乾元帝道:“就用这个吧,隆运这两个字意头好。若国运兴隆,朕就有能安心养老了。”
  “至于张泰维想的那四个字……你们可以把它们加到新君的尊号里。老六虽不是虔诚教徒,但也信奉神佛,这四个字加给他倒是正正好。”
  “杨宗祯,张泰维,你们今天就在这里起草朕的退位圣旨与景王的登基诏书。戴权,你跟着过去给两位阁老磨墨。严敬,你过去做个见证。”
  杨宗祯和张泰维听到乾元帝的话,异口同声地推辞起来。
  不是在说感激陛下对臣的信任,但这般国家大事还是要托付给周首揆和李次辅才合宜;就是说臣一心只有皇上,根本不忍心落笔拟定乾元帝的退位诏书。
  “朕知道你们在忧心什么,只是若无半点胆气,又怎能出头?不想承担风险,也不要想着大权在握的好事。”
  他喝了一口戴权刚端上来的川穹雪梨汤,直接对他们道:“戴权,带两位阁老去外间拟定圣旨。”
  “严敬,跟着他们一起去。”
  乾元帝下了命令,杨宗祯等人只得一同称是,跟着戴权一起前往外间去了。
  而在他们离开后,戴权的徒弟夏原快步上前接过乾元帝手中的玉碗。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把川穹雪梨汤喂给乾元帝服下。
  喝完汤后,乾元帝感觉自己的咳意终于退下去了。
  他疲惫地瘫倒在引枕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金丝楠木吊顶上的九龙纹样。
  看了一会儿后,乾元帝竟觉得有些眼晕。
  他烦躁地闭上了眼睛,结果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如同走马灯般浮现出废太子的脸、景王的脸,还有先帝的脸。
  生病果然不是好事,就连他这样铁石心肠的人,居然都开始伤春悲秋起来了。
  没过多久,杨宗祯和张泰维从外间捧着草拟好的旨意与诏书回来了。
  乾元帝接过他们跪呈上来的旨意与诏书草稿,读了两遍后道:“很妥当,拿出去誊抄好再送过来用印吧。戴权,你跟着他们过去,严敬留下。”
  戴权带着杨宗祯和张泰维两人离开了,仅剩下严敬一人立在乾元帝身旁。
  他眉眼低垂,神态十分恭敬。
  乾元帝抽出了檀木炕桌底下的贴金抽屉,从里面拿了一张圣旨出来。
  他把这张圣旨递给了严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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