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周棠:“没有,我对那个没什么兴趣。”
“感兴趣也没用啊,具体内容还没公布,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同事有些不满,“部里说是没有职级区分,但统括监察们都清楚得很呢,只有我们不知道。”
周棠:“露西不是在打听吗?”
同事在转椅上旋转了一圈,很颓丧的垂下手:“没用啦,最高法院把草案捂得死死的,到底谁是监察部啊,那群袭击犯怎么没去法院走一圈?”
“等你当上统括监察。”她捧着脸靠近屏幕,“我就有内部人脉了,这才是情报天才该有的人际网啊!”
统括监察的选拔只有几个当事人知道,周棠不便透露,对着朋友也只能隐瞒:“真到那天了请你吃饭。”
同事精神起来:“我要吃区中心那家!”
周棠配合道:“我会替你留足半年工资的。”
挂了通讯后,她叹了口气,往住处走去。
约定的一个月已经过去三分之一,总部安排的几个任务也尽数完成,大概是考虑到她需要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裴寂容身上,事务官没有再派发其他任务。
周棠很快把裴寂容安排在了最初确定的驻所。
在四十七区和四十六区的边界线上,有一座地域特色浓厚的小城,街上没有智能监控,因为从前常被用作黑色交易的场所,目前仍由警务部暗中掌控。
绝对安全。
越过色彩鲜丽的街市、低矮的楼群与许多散发着香气的花丛,周棠在住处门前停了下来。
和城里的其他建筑一样,这也是一栋仅有两层高的小楼,他们住在二层,一层则是警务部的秘密驻点。
天色已晚,周棠站在楼下仰起头来,看见二楼的窗子里透出颜色温暖的光线。
在那天的谈话之后,裴寂容的情绪似乎又恢复了原状。
但并不是太正常。
周棠总感觉,他似乎对她太过于纵容了。
如果要确切的举出例子,她其实说不出来什么,这更像是一种感觉,或者说体验。
无法形容。
站在楼下盯着灯光看了一会儿,周棠收回目光,迈步上楼。
推开门时,裴寂容正在桌前看书。
他其实不比周棠空闲多少,虽然身在边境,但仍在亲力亲为地处理着轴心区的某些事情,即使是在晚上,终端也偶尔会收到讯息。
监察部部长已经和他交谈了好几次,不知在商量什么,但总体来看,大概还是合作愉快的模样。
不过,这些事情绝大多数都会在白天完成。
换了住处以来,周棠每一次忙完工作回来都是晚上,早一些七点,晚一些会到九十点钟,但不论什么时候回来,裴寂容都已经是闲下来的模样,点着灯,在客厅静静地看书。
这种感觉,不得不说十分奇妙。
周棠在看见灯光时就放轻动作,轻手轻脚地走进门,没有发出声音,以免打扰到他。
这几天她一直都是这样,但是无论哪一次,裴寂容都像是与她有心灵感应一样,每到周棠踏进门就会抬起头来。
今天也是一样。
“你回来了。”
裴寂容放下书,没有折页就将它合上,看过来的眼珠仿佛温润的玉石:“今天怎么样?”
周棠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点头道;“一切顺利。”
刚开始,她回来面对裴寂容时还觉得有点不自在,用个不恰当的形容,她总感觉又回到了十几岁时刚进裴家,面对裴寂容时的心境。
现在则已经慢慢习惯了。
偶尔会生出一种,裴寂容似乎在特意等她回家的感觉。
想着这些事,周棠走了下神,朝着室内走时,差点撞到沙发的边角。
裴寂容站起来扶住她:“小心一点,怎么了?”
随着起身的动作,灯光整个的笼罩住了他的身体,润泽柔软,有点像下起小雨时,边缘微微模糊的月光。
迷离,恍惚,仿佛触手可得。
周棠原本不想多谈,但在这样的情景中,不由得也放下了一点心防,把真实想法说了出来:“我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的事情,您还记不记得,九年前,我们刚见面那天。”
裴寂容微微怔了下,说道:“记得,当时你……”
他已经开了口,但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不说了。
这反而激起了周棠的好奇心,追问道:“我怎么了?”
她对那天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当时父母刚刚离世,情绪太差,身体或许是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把那段时间的记忆都模糊掉了,能精确地想起来的,只有裴寂容一个人而已。
他也是这样坐在书房里,因为情感淡薄又公事繁忙,虽然向周棠表露出善意,但也说不上多么温柔。
周棠却一直记着那双眼睛。
漆黑,水盈盈的,灯光落在其中,像被湖水映出的月影。
日后对他动心时,也多次想起来这双眼睛,难以忘却,像一个与爱一并藏在她灵魂深处的魔咒。
但周棠一直没有听裴寂容提起过那时的事情,当时不敢,后来也没有问过,只当是忘了或者没有印象,此时被他提起,忽然来了兴趣。
“我怎么了?”周棠一字一句,又将这个问题重复一遍,眼睛盯着裴寂容不放,一边询问一边慢慢靠近,“哥哥想到什么了,我想知道。”
她不依不饶,形状锋锐的眼睛微微仰着,虽无厉色,但仍然有些迫人,像冷峻却又生气勃勃的兽类,野性难驯。
裴寂容被她盯得往后退了小半步,目光落在她脸上,忽然微微笑了一下。
“像现在一样。”
他轻声说:“好凶。”
第13章 13 雨夜
夜里,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随着湿度升高,室内的空气变得有些沉闷,周棠在窗边吹了会儿凉风,还是觉得十分浮躁,便离开房间去了楼顶透气。
雨下的不大,滴落在手心时不比晨雾更深重,天空像是灰黑色的磨砂玻璃,月亮若隐若现,被水雾晕染成了一个模糊的光点。
周棠倚靠着栏杆,抬头望着月亮。
她没有打伞,雨点虽然小,过了几分钟后也在睫毛上聚集成细细的水珠,一眨眼就接二连三地往下掉。
在视线将要被雨水模糊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响声。
周棠回头看去,目光重新聚焦时,一柄伞正好移动到她的头顶。
“怎么在这里淋雨?”
裴寂容举着伞走到栏杆旁,偏过头询问着。
他的睫毛和皮肤上都没有水珠,握着伞柄的手是冷冷的白色,让人联想到经过切割的玉石,断面锋利,触手冰凉。
周棠盯着那截雪一般的手腕,没有回答。
她微微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水珠便接二连三的坠下,有些滴落在地面上,有些顺着下颌线滑入脖颈,将衣领打湿。
雨幕模糊而朦胧,像一层柔化万物的滤镜,但周棠身在雨中,却忽然有种将一切都撕扯开来的冲动。
她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那截手腕。
和想象中一样冰凉,只有血液流过的地方有微微的暖意,被突然握住时,似乎颤抖了一下。
周棠下定决心。
“我已经回答过您的问题了,那天晚上我本来想说的话,也全部都说过一遍了。”她注视着裴寂容的眼睛,像抓紧锁链那样紧紧握住他的手腕,“现在麻烦事都结束了,您不能当做没听过,总该给我一个答复吧。”
裴寂容没有要挣脱的意思,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垂下了眼睛。
“你需要我的答复吗?”他低声问,“你不是说,对我已经没有那样的感情了吗?”
周棠一愣。
她回想起在车里时的那场对话,正想否认,脑中却忽然如灵光闪过般空白了一下,她蓦地顿住,已到嘴边的那句“我当然喜欢您”被收了回去,再开口时,变成了:“我的想法是我自己的事情,这不影响您回答。”
直到将话说完,周棠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点紧张,迟疑几秒,松开了手,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有逼迫的感觉。
“所以……”她说着说着,又放软了语气,“您没有想要对我说的吗?”
裴寂容没有回答。
这时,一阵凉风从天台上吹过,雨水在风里斜飞过来,将他的睫毛也染上一层薄薄的水汽。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抬起眼眸,低声说:“让我考虑一下。”
周棠怔了怔。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足足过了三四秒,才反应过来,微微睁大了眼睛。
考虑……?
周棠已经做好了听见直接拒绝的准备,没想到等来的竟是一个留有余地的回答,其中仿佛还有希望的曙光。
她不依不饶地问:“您要考虑到什么时候?”
裴寂容偏开眼:“回第一区那天。”
周棠慢慢收回手。
这理应是比预想更好的情况,但她却陡然生出一点无力感,失望随即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