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陛下要以北境十五座城池换取部族十年臣服!顾钦就算收到传讯也回不来,出了山海关他必死无疑!”
  将要脱手的火把被一侧闻声而来的士兵夺下,左右两人挟制住宋毓容,使得她整个人瘫软在地,一双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朝中不臣之人七年前就被清扫殆尽!今天哪儿有什么各方势力?!”宋毓容亲自荡平纵横又怎么会不知道?
  “顾钦手里的兵权从未归顺,”程慎敛眸,仔细看着女人眼中神色,“还有您,这些年从未将手中权力彻底交出去,这始终都是陛下大患。”
  宋毓容眼前是她过去从未见过的程慎的阴狠模样,耳边是部族冲锋马蹄踏地呼号声。
  望着女人因恐惧颤抖的眸子,程慎心底升起莫名的快感。
  “君权高于一切,这是我用了七年才悟出来的道理,什么民声,什么大治天下,都是笑话……”
  “毓容,以后你的眼里,只能有我!你再也不是可以高高在上的公主,你只能依附我,至于顾钦——”
  男人颇有兴味的抬眉,“他带兵私动,会被早就等候在北上的大军一举拿下,以叛国罪被凌迟处死。”
  分明每个字都清晰入耳,但宋毓容却恍然难以消化,就像大梦初醒。
  纵使此前多番荒唐,她也不敢相信,被自己悉心教养长大,自小便至善至纯立志为民的皇弟竟真的会肆意百姓生死,只为印证心中莫须有的猜忌。
  原来,这就是她倾注一生心血的结局。
  “救命!”
  “娘亲!不要杀我娘亲!”
  稚童拼力撕扯被敌军拉住的娘亲,却被对方一枪入腹。
  稚童小小的尸体被挂在枪头,敌军嬉笑着将他摔在地上。
  铁马踏破无数百姓清梦,一时间无数哀嚎尖叫,百姓的呻吟痛苦又随着利刃出鞘划破皮肉的钝声消失。
  此起彼伏,血气弥漫。
  雪自苍穹而落,盖住地面,在月色的映照下,泛出艳丽血色。
  “噗——”宋毓容吐出一口鲜血,恍惚间,一支敌军登上城墙,程慎连忙拉起宋毓容却被突然的变故打断。
  宋毓容挣开怀抱,自身前士兵腰侧抽出佩剑,横亘颈间。
  夜色中,立于城墙边缘的宋毓容衣袂翩然,寒风裹挟着雪花吹动外氅,女人一把抹去唇上鲜血,决绝对着城外部族首领,大声喊道:“我是大晟长公主,宋毓容,今日愿以性命彰显大晟诚意,愿可汗抬手放过城中百姓!”
  言罢,长剑划过,纵身坠楼。
  临死前,宋毓容想她这一生竟如此失败,未曾护住百姓,未曾辨识暴君,未曾顺从心意却也活得如此失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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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找上门的前夫风采依旧◎
  “公主,您今日的赏花宴要穿哪件外裳?”
  耳边窸窣的声音逐渐清晰,鲜血流尽导致的周身冰冷被温热代替,看着眼前记忆中熟悉的陈设宋毓容面色不改,只抬手挥退左右侍婢。
  头顶的芙蓉帐、桌边的琉璃盏……一切都是她未出嫁前公主府熟悉的样子,就连铜镜中的面容,都是未脱少女稚气的粉颊桃腮。
  这是重生?
  摸着凝脂般的面颊宋毓容久久未动。
  宋毓容素来不信鬼神之谈,却不想这蹊跷之事竟真出现在她身上,或许是老天知晓她前世种种不甘才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除却重生后第一时间的欣喜,刚才侍婢的话提醒了宋毓容眼前并不明朗的局势。
  如果宋毓容没记错,今天的赏花宴就是氏族对她这个监国公主的下马威。
  父皇驾崩不久,多年经营也只在临终前在氏族掌权下为她争下一个监国公主,今日的赏花宴说是遍邀京中贵族雅士共赏春景,其实真正是将主意打在为公主择婿,婚后再以女子从夫为由正当的削了公主的实权。
  宋毓容唤来侍婢上妆,蹙着眉在心中思踱对策,妆面刚成就听侍婢来报。
  宋毓容侍人宽厚,年岁又都相仿,丫头们也都敢开玩笑,侍女神色羞嗔,一脸看热闹的样子,“公主您快些出去吧,您的好姻缘在外面等着您呢!”
  思及此宋毓容眉心微动,前世此时,未及赏花宴作为氏族子弟的程慎便早早闻得风声登门。
  说是春日竟还有些凉,行过连廊,风摇动庭院一树晚谢山桃,艳丽花瓣散落一地。拖尾衣摆走过沾上满地残红。
  远处渐进人影一如记忆,透过花影宋毓容竟有些恍惚。
  当年的宋毓容不过十六。
  程慎名满京都,为人端雅容貌绝佳,出生氏族之首的程家,未来仕途顺遂无忧,少年将她的困境直言相告,又给出完美的解决办法。
  年少多情,落在当时的宋毓容眼中,多少是有些动容。
  ……
  “程侍郎。”宋毓容淡淡一笑却并未招呼人落座,反而兀自坐在首位。
  察觉对方冷淡,程慎却并没任何不悦,脊背仍旧挺直若松竹,朝她恭敬行礼,“臣程慎见过公主。”
  宋毓容并不急着让他起身,而是端起茶盏细细品了一口,才抬眸看他,“程侍郎今日不去赏花宴怎么来了公主府?这摄政王府和公主府可是离得不近,这时辰男宾多是已经做了满堂好诗,程侍郎可迟了。”
  说完不待程慎回应就朝着后面招手,“揽翠,快套了脚程最快的车送程侍郎去摄政王府,别误了时辰。”
  “公主,”程慎自然是看出宋毓容在赶人,但还是一派自若,“臣前来是原为公主解燃眉之急。”
  见上座的宋毓容没再撵人,程慎心里本就笃定的念头更甚,朝着宋毓容信步向前,“今日赏花宴名为赏花实际是为公主的择婿宴,所邀权贵多为攀龙附凤,臣知晓公主不愿如凡俗女子委身不爱之人蹉跎一生,臣愿求娶公主,许诺婚后公主可如婚前,不必履行任何妻子义务,也不必困于内宅。”
  “程某愿为公主依靠,一生护佑。”
  一番慷慨之言后不是程慎意料中的动容,为首的宋毓容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只伸手抚弄着衣角刺绣。
  堂中一下有些安静,半晌宋毓容又端起茶,却是没喝,“揽翠茶冷了,去换新的。”
  “公主!”程慎没料到宋毓容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一贯温润的面色有些紧张。
  他一贯在京中盛名,除却官场之外,凡是出面的雅会诗集从来都是被贵女们捧着的,凡是出口必是无数回应,今日也是难得吃瘪,落得个被冷待的下场。
  但既要求娶自然是要给出态度,程慎也只好再做些承诺。
  “公主入府后必定一生一世唯一人,臣此生不会再纳娶他人。”
  可无论他作何举动,上首的宋毓容神色却自入厅便未变,那双漂亮的眼眸只是在他一番话后客气又疏离的扫过他几次,丝毫没有其他小女儿家见他娇羞仰慕的神色,甚至这眼神看得程慎心中发慌。
  “程侍郎您请吧。”
  揽翠上来要请人,程慎从容的面上局促不已,却还是抱着最后的希望望向上首的人。
  “程大人。”宋毓容搁下杯子,冷冷开口,“妄议皇室是大不敬,更何况摄政王一片好心感念先皇已逝本宫神思忧伤,特下帖邀约,好心之举竟被你平白污蔑。”
  “这几项罪名实在是不小啊。”
  “臣不敢!”程慎自然是不敢接下这大不敬和攀诬摄政王的帽子,不想这宋毓容与他所想不同,原以为今日之局二人一拍即合,却不想反而给自己惹来一身脏水。
  事到如今也只能把话圆回去。
  “是臣爱慕殿下,因顾虑今日赏花宴青年才俊众多,怕有人会得公主青眼,因此才贸然前来,是臣唐突了。”
  果然就是这招,宋毓容勾唇对他的满腹“诚意”置若罔闻,“程大人的心意本宫心领了,只是这爱慕之情还请大人另寻他人,今日冒犯之过已使本宫无尽厌烦,望日后相见还请绕行。”
  宋毓容刚才一番举动为的就是以局势激出这人的话,成婚七年,宋毓容最是知道程慎此人最是在意颜面。
  前世的事情,即使宋毓容此时还并未理清头绪,也知晓程慎不过是被操控的一枚棋子,不是她应该深恨的。
  不过重生一回,她自然不会再走前世老路,程慎无论真爱她与否,这份感情确实是害的二人痛苦一世。
  不知是否是看对方吃瘪心里堵着的那口气通了,宋毓容看着面前脸色惨白的程慎竟起了一番逗弄的心思。
  不恨不代表不怨,这口气还是要出个彻底。
  宋毓容一双手装作无意的抚上鬓发,落在上面斜斜插着的一只金簪上。
  这只金簪是父皇仍在潜龙之地时所赠,簪子首段瓣莲挂着的珠子一看就是北地特产。
  “本宫知晓程大人一片好心,本宫方才的语气有些急,冒犯了大人还请见谅。实在是本宫心里记挂着心上人,被大人这么一番表明心意的话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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