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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昏暗的锦帐里,他坐着居高临下地看她,如同看一个灭他家国、杀他父母不共戴天的仇人。
  虞绯登时像被一盆雪水从头浇下,身心冰凉。
  她脑瓜转动。若能维持表面和平,她不愿和恢复记忆后的他撕破脸皮。
  她揉揉眼睛,撒着娇扑向他,“哥哥怎么了?”
  还未触及他中衣袖子,虞绯被他抬手的气风一下掼在床上。
  床铺绵软,倒是摔得不疼,只是她需要做心理准备来承接他被原主迫害以及被她欺骗的滔天怒气。
  “滚!”
  景苍冷冷吐出一个字,像带着对肮脏东西无尽的嫌恶和怨憎。
  虞绯呼出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
  今天是十月初二,原文他恢复记忆的日子,她早知道他们会有这么刀剑相向的一天。
  不过心底抱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两人有了承诺之言、肌肤之亲,他许会陪她逢场作戏片刻。
  可他今日的态度,如一柄无形的利剑,彻底斩断之前他们所有的温情。
  昨晚的衣裳都被他撕烂了。虞绯走到房里的衣柜前,找了一件他的白衣将就披上。
  景苍听见动静,撩开帐子,用一种“她这种下贱之人怎配动用他衣物”的目光瞪她。
  虞绯神色自若地笑笑,拢上衣襟,“那殿下的意思,我得坦身赤体出去,好叫你的属下们看看,我是如何被他们的主子玩了一夜……”
  “住嘴!”
  景苍叱道。
  看她露出的颈子、腕子全带红痕,身前也如蚊虫叮咬般斑斑点点,站立的地面,眨眼泅出一小片靡乱的湿痕,那混浊细流还在沿着她的脚腕向地下渗。
  他撇过脸,沉思良久,一字一句,如同圣令。
  “虞绯,你若今日自戕,孤便既往不咎,你所犯下的罪责,不会降及虞家众人。”
  “自戕?”虞绯像没听清,重复着,“自戕啊?”
  他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恢复记忆第一件事,就是要她性命!
  扪心自问,如果有人对她霸王硬上弓不成,打断她双腿,迫害她失忆,还对失忆后的她骗身骗心,等她恢复记忆,她会毫不犹豫杀了那人!
  可她是来自现代的虞绯,不是这本小说里的恶毒女炮灰!她没有强他、没有打他,做的最过分的事,是哄诱他服下同根蛊和她同房。
  这也仅仅是为了保命。
  那些逢迎挑逗、你侬我侬,他也从中得到了莫大的快乐不是吗?
  虞绯有满腔苦楚却一字难言。她占了原主身体本是逆天行为,这命如何改,只能靠自己。
  古代皇家对怪力乱神最是敏感,若她说出“穿越”二字,搞不好会被当成妖孽拖出去烧毁祭天。
  昨夜抵死缠绵,今早叫她去死,虞绯早有所料,可亲耳听到,心脏仍像被小刀划了道口子。
  她抬高下巴,努力憋回眼中想要溢出的泪,冲他娇俏一笑:“殿下,凭什么你会以为我在伤害你欺骗你之后,还会毫无防备地任你处死?”
  景苍原见她眸中闪着莹莹泪光,暗忖自己是不是太过残酷,她虽心肠歹毒,可已经成为他的女人。
  他心想,如果她跪地求饶,保证永不作恶,他可以赐她一个终身监禁。
  但此刻瞧她如一个死不悔改的祸国妖姬,笑语嫣然地挑衅他,他感觉,他不该对她有一点怜悯之心。
  铡刀下的囚犯能翻出什么风浪。他不以为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虞绯袅袅地向前几步,不答反问:“殿下,你认为我为什么会在你失忆后,不顾颜面不知廉耻地逢迎谄媚你?”
  过去一幕幕的撩拨献好,原来都是她的别有用心,她对他没有丝毫爱意。景苍看她如视死人,又像盯着青楼里的妓子瞧其如何取悦客人,他不屑道:“以此作赌,博孤怜惜。”
  “殿下不愧天潢贵胄,真是自信!”虞绯呵呵一笑,声若银铃,景苍却从中听出嘲讽的意味,他怒目瞪她。
  虞绯瞧他恨得眼里似想伸出两只大手,牢牢掐住她的脖子。她瞥过他不便的双腿,俏皮地吐吐舌头,“殿下不妨叫个懂蛊的郎中,来瞧瞧我在你身上下了什么赌注。”
  景苍一瞬恍然。
  难怪他总觉得最近体内似乎有只虫子蠕动,而见到虞绯后,这只虫子会燥动得格外厉害。
  原来她早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你给我下了蛊?”
  不是质问,而是确定。
  “我的回答,殿下不会信。”虞绯摊手,正色,“事关生死,这一局我赌的是自己的命,殿下还是找个懂蛊的郎中来瞧瞧。”
  她怕他一怒之下先把她斩了,交代:“蛊有两只,我雌你雄,中蛊之人同生同死,殿下若要处置我,劳请三思再三思。”
  言外之意,杀了她,他也活不成。
  第85章 毒辣奸诈的女人
  景苍自幼生于宫廷,所见都是温婉贤淑的名门贵女,从没碰到过这种恶毒虚伪、狠辣奸诈的女人,拿她与三变木芙蓉相比,都是侮辱了那花!
  他感觉被气得全身血液逆流,胸腔里的心脏砰砰乱跳。若能站起行走,他一定亲自抓着她绑起来,用鞭子狠狠抽她一顿!
  看着断裂的双腿,他盯向她纤细莹白的两腿。
  虞绯被他看得全身发凉,怯怯后退两步。他目光冷锐如刀,仿佛要削掉她两只小腿。
  想到外面都是他的人,她拉着衣衫将下身遮得严严实实,连脚趾也不露,小声道:“蛊虫既让我们同生同死,若我受到重大伤害,你也会有感觉的。”
  “你要把我两腿打断了,万一我抗不过去死了,你也会被连累……”
  景苍一想也是。她细胳膊细腿,跟筷箸似的,腰也细得仿佛一折能断,和他从小习武之人自不能比。
  他唤来霍刀更衣,并命他去寻蛊医。
  霍刀进房,见地面一片狼藉,忙叫婢女收拾,服侍完景苍洗漱穿戴,瞧见一旁小榻上趴坐的虞绯。
  她背对他,散着长发,披着一件男式白袍,露出一截比衣衫还白皙的小腿,赤足踩在地上,此时入秋,脚被冻得泛红。
  他本想让婢女直接给她送上衣鞋,却见太子视她如空气,偶尔瞥过,那眼神恨不得一剑咔嚓了她。
  昨晚蜜里调油,闹了大半夜,今天两人却像仇人。霍刀寻思,太子脾气也没有那么差,不知虞大小姐又做了什么幺蛾子惹他生气。
  总归她以后是东宫的人。他开口:“殿下,待会郎中过来,这虞大小姐……”好歹给人家件正经衣裳。
  景苍缓缓咽下一口虾仁饺子,又喝了一勺羊骨汤,漫不经心道:“不管她。”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霍刀无言。这到底是谁的人?
  太子说不管,他不能真不管。虞绯这副衣不蔽体的样子,他作为外男得避嫌,而且郎中要过来。
  他悄悄叫婢女给她送上里衣鞋袜,好在太子没说什么。
  景苍用完早膳,霍刀引了一位蒙眼老者过来,先给景苍诊脉,又给虞绯看,老者沉吟片刻,禀道:“公子和小姐中的乃是同根蛊,此蛊使男女性命相连,互生情意。”
  景苍皱眉,霍刀忙问:“这蛊可有破解之法?”
  老者摇头,“据医书记载,这蛊是云南一带百年前的偏门蛊虫,有无解蛊之法难说。老朽行医几十年,从未见有人中过,请恕无能为力。”
  霍刀又叫几位蛊医进来,诊脉话术与第一位老者差不多。
  窗外秋风骤起,乌云压顶,景苍的脸拉得比外面天色还要阴沉,霍刀貌似知道了他们之间对峙的来龙去脉,奉劝虞绯。
  “虞大小姐,你可知你做下的事,是犯了凌迟处死、抄家灭族的大罪,现在趁殿下尚未回京,你说出解蛊的法子,殿下许会网开一面,饶你虞家满门性命。”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随从,净和她说这种车轱辘话。
  虞绯挑眉,看向霍刀,话却像对景苍说的:“只饶虞家,不饶我?”
  霍刀面带踌躇,觑着景苍,似在期盼他能说两句好听的哄哄她。
  可这位高高在上的主子只用鼻音发出一个冷冷的“哼”字。
  霍刀找补:“虞大小姐,你若能有法子给殿下解蛊,事成之后,我一定会替你向殿下求情,饶你一命。”
  虞绯瞟过景苍,他冷漠的表情没有一丝松动。
  她摊手,语气十分遗憾:“谢你好意,可我没有法子,也不知道有什么法子。”
  景苍的眼睛朝她转了过来,视线如一把锋利的匕首,想要剐下她一层层皮肉。
  虞绯在他好似杀人的目光中,继续:“这蛊是我在大街上和一个摆摊老道买的,当时也不知道真假,死马当活马医就用了,谁知居然是真的。”
  无论古今,世面上总不缺那些游医道士,卖这个蛊那个丸,不仅东西真假难辨,连人也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样说,他们不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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