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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景苍握紧右拳,强自坦然笑道:“虞二小姐,应当是记错了。”
  阿慎倏地跪坐在地,冲虞绯落泪苦笑:“大小姐,您厉害,真是厉害,怪不得二小姐被您踩在脚下磋磨得头破血流也不敢吱出一声……”
  她肃容正身,又朝皇后连连叩头:“天日昭昭,人心灼灼,奴婢位卑言轻,替二小姐讨不来一个公道,也诛除不了太子身边的妖邪,但奴婢愿以死明鉴,今日所言毫无半句虚假,请娘娘彻查!”说着便要一头撞在就近的木几上。
  杨芷命人将阿慎拦下,素来温婉的脸上浮了几分怒气,呵斥:“你当皇后的坤仪宫是什么地方,任人撒泼寻死的刑场?我看你像犯了癔症!”
  她又朝皇后欠身道:“这几人是臣女带进宫来的,是臣女误听谗言、考虑不周,惊扰了娘娘和太子以及虞姑娘,请娘娘降罪。”
  皇后摆手,“算了,念你是一片好心,为太子安危着想,这次便罢,下回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是。”
  虞绯冷眼瞧着阿慎自导自演的这场戏,敢情揭发她顺利就是虞霜的功德,否则便是一个忠仆宁死以诉恶人罪行。
  而杨芷,既带这几人揭发她,想必也做好了失败后自身兜底的准备。她是相府千金,身份贵重,哪怕犯了过错,只要无伤大雅,皇后多少会卖个面子。
  这场风波,受伤的只有她一人罢了。
  虞绯起先和阿慎对峙还需强掐手心掉泪卖惨,这会儿却觉眼睛酸涩,像上学时听同学碎嘴八卦她的家庭表面装作不在乎心里却憋闷得想哭。
  景苍听见身后人似是抽噎两声,他回头,只见虞绯双眸含泪、下唇紧咬,一副欲哭还忍的模样,触及他的目光,她倏地侧过了头。
  他登时心中火起,瞧杨芷连同那几人,像一个妒妇拉着几条野犬在东宫门口乱吠,旋即冷声道:“孤收个女子便被视作昏储,哪天未婚先得麟儿是不是也得打为孽种?”
  杨芷慌忙欠身,“殿下此言,臣女惶恐。”
  皇后见景苍似乎动怒,给身边嬷嬷递了个眼色,嬷嬷圆场:“杨姑娘的无心之失,娘娘既已宽恕,那快带着这些闲杂人等退下。”
  虞绯不知道景苍是不是为她出头阴阳杨芷,或许也是他感觉自身尊严被冒犯,但她在此地不宜细想。
  大殿转瞬空荡寂静,连根针落地的声音仿佛都能听到,她莫名从中觉察出一丝非同寻常的悚然,正想请退,只见皇后一双锐利凤目盯着景苍,缓缓地道:“麒麟,你方才在撒谎。”
  第30章 妖孽不能留
  虞绯见识过景苍的应变能力。除了偶尔被她气得跳脚,在旁人面前,那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皇后却一眼瞧出他在说谎。
  兴许养育他多年,熟知他撒谎时一些不为人知的小习惯,而阿慎的“以死明鉴”,也让皇后对她在蜀郡的作为起了疑心。
  景苍神色自若,指使虞绯给他倒了盏茶,慢慢啜着,“母后何出此言?”
  皇后微笑,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在身旁小几上闲闲敲着,不答反问:“说说,方才那些人口中的证据,哪些是真的,还是全部……都是真的?”
  虞绯的心一瞬间提到嗓子眼。
  她觑着景苍淡定的面色,默默祈祷:他可不能承认后者,不然牵扯出下蛊一事,等蛊失效,她铁定玩完。
  皇后既怀疑景苍扯谎。那谎话的最高境界,便是真假掺半,使人查辨不清。
  虞绯见景苍沉默许久,似乎在内心做着是否坦诚的天人交战。她怕他重亲忘色,更怕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昨晚找他要“不能对任何人提蛊”的承诺企图。
  男人床上的话只能信一半,他本就恨她,万一生气翻脸全部吐露怎么办?
  虞绯心里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掐住手心,咬紧牙根,将心一横,“扑通”跪了下来。
  “娘娘,小女愿意全都招认。”
  “哦?”皇后惊诧,饶有兴致地撇过景苍一眼。
  景苍气急地看着虞绯,沉声道:“母后面前,望你谨慎措辞。”
  虞绯莫名其妙地瞟他。明明是他一直不答,她迫不得已才出面为自己解围,他还一副恼怒样子?
  也不完全是恼怒,那眼神里,也流露出隐约的担心。
  害怕她不打自招,到时蛊虫一事了了他没法救她?或是担心她说出实情,让母亲知道他被一个女人欺辱耍弄得团团转而感到丢脸?
  虞绯私心倾向于后者。来到宫里,发现他确实是一个人人称赞的优秀储君,不想因她叫父母忧虑失望也是人之常情。
  更重要的,扪心自问,她不会对一个折辱过她、欺骗过她的男人动情。相信景苍亦然。
  虞绯想了想,对皇后道:“妹妹说的,从她手中抢走太子,致殿下失忆,冒充他救命恩人是真,至于欲行不轨之事,未能得逞,便打断殿下双腿,这些是以讹传讹。”
  皇后讥诮地笑看景苍。景苍握紧茶盏的手微微一松,仿佛卸下心头重担一般。
  虞绯继续:“我性子自小有点骄纵,当时见殿下长得好看,想给他治好伤陪我玩,谁知他后面不搭理我。有一次推搡之间不小心让他磕了头,故而失忆,我又朝失忆后的他撒了谎,说从山崖下捡的他。”
  说着,有些惶急了,“但打断太子双腿一事,纯属子虚乌有,我抢来他时,他腿已经坏了。那什么欲行不轨之事,娘娘,我九月才及笄,十月跟了殿下,跟他之时还有守宫砂,并非他们口中肆意妄为、不知检点的女子。”
  语毕,她冲景苍眨眨眼,示意他表态。
  景苍点头,“确实如此。”
  皇后揶揄:“那你刚刚不还说那虞二小姐记错了?”
  景苍一怔,神色间有点被拆穿的羞赧。
  虞绯帮忙圆场:“都怪我。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殿下,进宫前请求过他,不要把我们不堪的初见真相告诉别人,尤其您。”
  她故作扭捏一下,“丑媳妇也得见公婆,小女想在您面前留个好印象,这回里子面子都没了……”难为情地掩住半脸。
  皇后看她娇憨的小女儿情态,如只黄莺叽啾叽啾,清灵可爱,和景苍一静一动,甚是般配。
  她奇道:“你不说麒麟原先不搭理你,后面怎么又看上了?”
  虞绯瞄过景苍,嘟嘴道:“后知后觉,见色起意。后来我同蜀郡太守公子玩,还有剑南刺史三公子有意来我家提亲,他就急眼了……”
  “虞绯!”景苍打断,生怕她嘴不把门再透露些房闱之事,岔开话题,“希望母后自此不要再听信外人谣言,儿臣也不喜欢妒心太甚的女子。”
  这是意指杨芷手伸太长,还未成婚,便想撵他身边的女人走。
  皇后颔首,“此事是母后多虑。杨芷那边,我会提点她的。”
  又似想起什么,嘱咐:“储君子嗣乃国之大事,麒麟你婚前莫要草率。”
  景苍似笑非笑地瞧过虞绯,问道:“倘若儿臣真的草率了呢?”
  皇后似乎鲜少见他这般少年轻狂,慈爱笑道:“母后还真能把你的草率打为孽种不成。”
  景苍会意。若虞绯先未来太子妃一步诞下子嗣,想来父皇母后也不会有过多微词。
  待两人出门,皇后身边的嬷嬷笑道:“太子还和小时候一样,对着您一撒谎就握紧右拳。”
  皇后笑道:“谁说不是,知子莫若母。从他两岁尿裤子不敢承认,到十几岁由男孩变成男人捂着床被遮遮掩掩,这习惯,一直没改。”
  嬷嬷疑惑道:“娘娘,您对今日这席证据怎么看?”
  皇后呷了口茶,“约摸事实如虞绯所言。麒麟过去不近女色,但绝不是色令智昏之人,如果虞绯真做了那些毒辣事情,第一个要她命的,就是他。还留在身边伺候,想必有些传言,子虚乌有。”
  话虽如此,嬷嬷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许是这女子太机灵,她怕太子不是其对手,追问一句:“若是今日证据,全部为真呢?”
  皇后一怔,端着茶盏的手遽然收紧,仿佛想将瓷盏攥个稀巴烂,语气轻描淡写:“祸乱东宫的妖孽,那定然绝不能留。”
  第31章 骗人的小狐狸
  走到东宫门口,景苍才和虞绯说话,他开口问道:“虞绯,你这么喜欢骗人吗?”
  虞绯楞住,猜到他因昨晚的事生气,装傻:“怎么了?”
  景苍想起她一环套一环哄骗他答应“不对任何人提起蛊”的承诺,冷声道:“你早知道今日杨芷会带虞家下人过来揭发你?”
  昨天上午杨芷来东宫送糕点,听说和虞绯见面喝了盏茶。
  虞绯讥笑:“你未来太子妃要对付我,我还不能请你这尊大佛去镇压一下她?”之前景苍来坤仪宫那么及时,也是她临走前派人通知。
  景苍低声道:“我没说,你不能叫我帮忙。”他挥手摒退宫人,“我指的是你昨晚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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