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虞绯道:“待你登得上再说吧。”
景逸冲她飞个媚眼,“还要嫂子鼎力支持。”
他俩在这边一番舌战,对面的蛊医被两个侍卫押身捂嘴。虞绯估摸着蛊医知道太多秘密,怕是出不去宁王府,开口:“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吧。”
景逸侧身,悠悠地睨着蛊医,“嫂子狠心关人,我不,我要赏他十金,送他回府。”话落他朝蛊医走去。
虞绯寻思不妙,景逸绝非这种心慈手软之人。
只见侍卫松开蛊医,蛊医似感大难,仍跪地向景逸道谢,他刚刚转身,景逸倏地拔出侍卫长剑,将蛊医后背前胸捅个对穿!
他拔剑,接过侍卫递来的白帕拭了拭手,吩咐:“把这老匹夫十日后抬回家去,赏其十金。”
虞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从未见过有人跟杀鸡似的要人性命,东宫许有阴私,景苍也没让她瞧到过。
她的心怦怦乱跳,恍若要撞破胸口血肉跃出来一般。明明身处温室,却如置冰窖,浑身冒着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景逸见虞绯面色煞白、额渗汗水,仿佛头一回瞧这阵仗似的,他挑眉笑笑:“虞大小姐怎么怕成这样,你在蜀郡没少草菅人命,断我皇兄双腿时那叫一个狠利爽落。”
他慢慢走近她,“还是你怕,很快会和蛊医一个下场?”笑意愈烈,“不妨告诉你,谁阻我大业,我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虞绯恍然。
景逸就是在杀鸡儆猴,警告她要好生配合,与他一起斗倒景苍。
可景苍勤理政务,关心民生,像轮皓月普照国之大地,而他景逸,为谋权利,贪赃枉法,杀人如麻,简直是皇室的一个蠹虫,他凭什么觉得她一个生于红旗下的三好少女会和他这个渣滓为伍?
她又不是原主!
虞绯在心中口吐芳芬,感觉自己特像面对邪恶势力誓不屈服的人民红军。
但样子是要做的,她连连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哪怕景苍对我有两分好感,若他以后想起我曾犯恶行,指不定哪日秋后算账。我和王爷无冤无仇,又性情相合,才是真正天生一对。”
第47章 疑蛊出错
东宫。
太子收到宁王府的来信后,静坐良久,清峻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里仿佛一尊死寂的雕塑。
霍刀缓缓开口:“殿下不必太过忧虑宁王,虞大小姐聪慧过人,定能想得法子虎口逃生,我们在王府的探子也会拼死护助她,到时宁王便不能再掣肘殿下。目前他想要什么,您看着先给他。”
景苍轻轻将手中的信递给他。
霍刀双手接过,定睛一察,不由惊骇,怒道:“宁王竟然这般无所忌惮,要您交出他和祝家意图不轨的证据不说,还要您废腿让位,请奏立他为储君。”
他刚想怨怼几句,一切皆因虞绯下蛊而起,不然太子怎会有如此软肋,转念,宁王在信中所言对虞绯亦十分歹毒。
他道若是太子不从,他便让虞霜以姐妹去城外进香之由,把虞绯扔进乞丐窝里叫人侮辱至死,如果太子跟着殡天,那也属意外之事,帝后无法追责宁王府和祝氏一干。
这可堪称是天塌地陷般的大麻烦,霍刀思来想去,正要提议拿此信去跟帝后开诚布公商讨办法,却见方才黑字密麻的信件,转瞬成了一张雪白的宣纸。
景苍似乎早有所料,瞅了一眼,“景逸用的墨鱼汁书写,两刻钟后便会自动消匿。”
他揉揉眉心,“虞绯怎么样了?”
霍刀回道:“昨晚我们离开后,我照您的吩咐给探子都放出了消息,看能不能试着救出虞大小姐。有一个暴露了身份,宁王现在非常警惕,将她关在自个卧房,严加看管,我们的人难以接近。”
见太子脸色愈寒,忙补,“宁王这两日都歇在书房,大小姐人身还很安全。”
忽地想起一事,又禀:“宁王昨晚叫了个蛊医给大小姐诊脉,然后便杀了那个医士,会不会蛊出了什么意外,他恼羞成怒?”
“殿下,自我们入京,您就没再查过这同根蛊了,我再叫个人给您看看可好?”
景苍一怔。
他心思缜密,身中情蛊,按照常理必会置位蛊医放在东宫,随时听命候诊。但虞绯入宫后,撒娇撒痴说蛊医好似他悬在她头上的一把铡刀,若同居一个屋檐下,她日夜心神不宁,承下再多雨露也难以受孕解蛊。太医也说,怀娠需女子心境开阔,他便随她了。
可她说想生子解蛊是骗他的,她一边与他欢好如承恩泽,一边偷偷用藏红花避子。
景苍思此感到头疼,却恍然察觉,雄蛊貌似有段时间没动静了,他许久不曾体会那种虫子噬心的感觉。原以为两蛊身在一处,雄蛊自然安宁,可他都和虞绯分开一天一夜,又如此焦灼她的处境,雄蛊也当狂躁骚动才是。
他细思虞绯这段时间的异常。自从虞霜派婢女随杨芷揭发她的蜀郡作为后,她就像一条怕冷犯困的小蛇,常窝在寝殿里,对他的召见也是能推则推、能避则避,两人欢好时亦经常心不在焉,甚至有次大煞风景地询问如果解蛊后他会如何处置她,直到她移花接木拿他婚事换了杨家的免死金牌,竟美名其曰为给解蛊后留条退路。
他至今没有查出书房哪个宫人与虞绯暗度陈仓,故告知她,他曾写过求娶杨芷的请婚奏折。
这桩暂时搁置不究。关键她从前恃蛊行凶,在东宫我行我素,将自己活得俨然深情储君的心上人,后来却小心翼翼、噩梦连连,仿佛被逼无奈才犯下欺君之错。
这其中纵然有她害怕过去恶行被父皇母后得知,日后在劫难逃,可能同样也有,蛊出差错的隐情。
景苍如抽丝剥茧般从近来事情中理出虞绯异常行为的心机,欣然同意霍刀提议,命人去寻个蛊医。
等蛊医进来,他又犹疑了。
景逸以虞绯的同根蛊胁迫他废腿让位一事,他必要上奏父皇母后,连同景逸与祝家那些贪污谋反的证据。这般之后,他才能事出有因地领命带兵,围剿手足王府,救出虞绯,歼灭判党。
但若此时查出这蛊已经妨碍不到他,待明日面见父母,他要据实以告,还是瞒天昧地?
如果吐露实情,单是虞绯给他下蛊一事,父皇母后必不饶她,若再追根究底,查出她对他做下的那些恶事,恐怕他们难成正果。即便勉强相守,他不敢想象,父母视他如痴愚逆子般的失望伤心眼神。
但景苍可以肯定的一点,若蛊于他无碍,父皇母后念及他身份安危,必会派臣子围剿宁王府。一个胆敢设计太子的商女,在这场战乱中死不足惜!
除了他,朝堂中没有人在意她的生死。甚至,有的会借机除之而后快,以换功勋。
他不能想象,她红颜如花,却惨死在这场杀戮中。
而他,原有可能救她。
但也不能欺瞒父母。他上次为她被揭发一事,已经在母后面前撒过一次谎,总不能再而三的不孝。
景苍思忖良久,吩咐霍刀:“将蛊医带下去安置,我明晚再诊。”
“殿下,您……”
“我有我的用意。”
景苍想,不知者不罪。他不知道蛊出了问题,所以请兵亲自叛乱,哪怕以后事发,父皇母后也难有微词。
只虞绯下蛊一事,却是不得不说了。
次日早朝后,景苍去御书房将景逸同祝家贪污谋反的证据呈上,又请来皇后,说有要事向他们请奏。
他简明扼要地讲完与虞绯在蜀郡的纠葛。
按照她曾经和皇后阐述的那样,她从庶妹手中抢走他,只是想他陪她玩,他却置之不理,两人无意推搡之间致他失忆。她害怕担责冒充他的救命恩人,并被一个江湖老道哄骗着买下同根蛊与他一道服用,自此他们性命相连,直到如今。
他本心不想再撒谎,但虞绯前面的谎已经扯了,他不得已跟在后面圆谎,顺便粉饰了一下她给他下蛊的动机——无知少女被人哄骗,而非毒辣歹人心机叵测。正如她所说,“丑媳妇也得见公婆”,她过去行为不端,他想跟她好,总不能在父母面前揭她老底。
景苍话前话后在心里自我疏解,可仍不由惶愧地握紧了拳头。
皇后目光如刃,定定地瞧着他,仿佛要从他身上剖出个破绽。
皇帝沉吟片刻:“宁王如今上书要立虞家二小姐为侧妃,那虞绯,莫不是他一早埋在你身边的暗桩?”
景苍摇头,称虞家于他有恩,又将景逸来信内容尽详尽实地表述。
皇后一拍案几,怒道:“我就知麒麟在蜀郡遇险许是这个逆子所为,害他断腿休养不说,如今还要他废腿让位,简直狼子兽心、胆大包天!”
皇帝温声道:“皇后莫气。”慈爱地看着景苍,“太子,此事你既禀明父皇母后,想必心中已有对策,说来听听。”
景苍有对策,却不周全,具体如何施展还要视今晚查蛊之后的情况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