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比俞小澄想象中更加阴暗,看过后,俞小澄才知道,不管在梦境中,还是在现实中,禾苒都是个彻头彻尾的“病人”。
  俞小澄见识过她的狠厉,只觉得那是为了生活不得已为之。
  俞小澄也见过她不择手段,挑拨离间,只认为那是她生存的手段而已。
  有些人,其实天生就是坏,并没有太多合理的解释。
  所以禾苒能以谣言重伤他人,当别人不堪重负轻生时,她依然能嘲笑别人的脆弱。
  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有罪,但她就是想这么做。
  然后将这些罪算到相信她谎言的人头上,自己则强装无辜。
  她,有自己相信的一套生存法则。
  俞小澄于混沌的记忆中醒来,头晕得想吐,那些病态的心理与自己的思维方式产生了强烈的冲突,二者仿佛要在脑子里拼个你死我活,折腾得俞小澄苦不堪言。
  很快,她便受不了这种折磨,冲进卫生间吐了起来。
  将胃里本就没多少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喉咙像火烧一样难受。
  后来,她爬回床上躺了许久,才将这种令人作呕的感觉尽数消化了。
  当人彻底清醒后,俞小澄慢慢从被窝里支起身子,扭头看了看旁边空荡荡的床铺,眼泪便似决堤了一般,她呜咽着哭了起来。
  从今往后,就真的只剩她一人了。
  这是她第二次醒来发现身旁的人不会再出现在旅店里了,过往种种,她拼命想要塞进箱子里藏进记忆深处,可那些回忆如同一阵风,顷刻便在心中拂过,留下难以承受的酸楚。
  原来死亡真的是一件十分突然的事。
  在你还没有一点防备时,轻松跃入你眼帘,让你来不及闭眼,一切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曾经俞小澄感受并不深刻,眼前死的人何止一人两人,她以为自己已经见惯了死亡,完全可以沉稳承受住。
  然后白羽楠和吴樊佑便相继离开了。
  讽刺的是,两人都是为了救她而死。
  她自诩已经是穷途旅店中最强大的存在了,可惜,她谁也救不了。
  旅店或许就想让她孤零零一个人呆着,这才是对她真正的惩罚。
  她或许有一天能在梦境中再次见到白羽楠,可是吴樊佑呢?
  那个男人为了帮她离开旅店,以非住客的身份进入了旅店,目的并未达成,却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今后当她再回忆起吴樊佑时,不会是大学毕业时没有说出的告白,不会是四年隐藏心意的相伴,不会是四年告别的意难平,不会是意外再见时的喜出望外,不会是出生入死共闯难关……
  她眼前能看到的,只是被寒光刺透的胸膛,和鲜血喷溅到她脸上温热黏腻的触感,还有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以及最后嘴里模糊不清的那句话:“别放弃离开旅店,也别讨厌我……”
  俞小澄以为让吴樊佑就那么误会着,是对吴樊佑最好的选择,让他离开旅店后,不必牵挂留在旅店里的她。
  可是,如今反而成了俞小澄的心魔,在吴樊佑死的那一刻,甚至还以为自己讨厌他。
  俞小澄用被子捂住口鼻痛哭许久,直到眼泪干涸,眼睛干涩肿胀,脑袋也随着眼压升高而疼痛起来。
  或许是哭累了,俞小澄倒在床上闭上了眼,意识消逝前一刻,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陶瓷娃娃,仿佛这是她活下去唯一的牵挂了。
  睡着后,她做了一场梦。
  梦里,她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家,刚进门就看见母亲带着一脸宠溺的笑迎上前,开口就说她长途跋涉辛苦了,然后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饭桌上不止有她和母亲,还有大学毕业时接受了她告白的学弟吴樊佑,工作时结识的好友白羽楠,一直对她家多加照顾的热心邻居曾勇,亲戚家有出息的儿子张尧,全都围坐在一起。
  他们举杯畅饮,庆祝大家相聚在一起。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俞小澄与他们说了许多话。
  可渐渐地,梦境开始变得扭曲。
  明亮的灯光变得昏暗,原本与她同坐一桌的人,接二连三地失去了踪影。
  当俞小澄意识到时,饭桌上已经只剩她一人。
  原本一桌子的美味菜肴也变得诡异,全都成了人肉骨血,看得俞小澄心惊。
  然后,俞小澄就从睡梦中惊醒了。
  窗外的天已经大亮,她竟一觉睡到了8点,此刻完全清醒过来,才注意到自己满身血污,连床单被套都跟自己一样,被鲜血装饰成了猎奇的艺术品。
  “吴樊佑,叫客房服务,拿身换洗的衣物来。”
  俞小澄顺口便叫出了声,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沉寂的空气。
  “哦,现在只剩我自己了。”
  俞小澄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然后拖着步子走进卫生间清洗一番,依旧穿着血迹干涸的衣服走了出来。
  随后,她目光呆滞地走出了房间,如同一具行尸。
  门外,站着同样狼狈的范正昂,见俞小澄出现正想搭话,却被俞小澄无视。
  俞小澄仿佛根本就没有看见这个人,与他擦肩而过,径直上楼去往三楼餐厅。
  这一日的餐厅显得格外冷清,俞小澄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习惯这种东西,养一养就能形成。”
  不过是回到曾经一个人的生活罢了,什么都不去想,只是活下去。
  范正昂见她那不太正常的状态,不太敢靠近,害怕刺激到她的情绪,便善意地选择了远远看着。
  然后,他便看见俞小澄若无其事地吃过早饭,又转移阵地到了隔壁休息活动区,在书架上翻找出一摞漫画,躺在懒人沙发上,一边看着漫画,一边晒着太阳。
  仿佛已经走出失去朋友的阴霾,时而发出阵阵笑声,时而对着漫画吐槽几句,像极了自娱自乐的人。
  范正昂本因此松了一口气,可渐渐他发现,俞小澄有些奇怪,好像再也看不见前台客服以外的人,对他的搭话置之不理,更不在意新出现的任何住客。
  似乎她彻底活在了一个人的世界里。
  第191章
  时间一长,那股异样的感觉在范正昂心中无限扩大,俞小澄似乎只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与外界完全割裂。
  她不关心旅店中新出现的住客,也不在意夜里会面临何种梦境,她进入梦境只随意做几个金币任务,然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毫不留情地将恶灵吞噬。
  每次都会自言自语一句话:“不是小白,也不是勇哥,那留着你也没用。”
  俞小澄从不关心其他住客的死活,也从不进雏菊梦境,时间久了,范正昂渐渐观察出一些端倪。
  因为雏菊梦境一旦死了一个住客,梦境就会被迫中止,俞小澄便没法做任务赚金币了。
  至于获得的金币,俞小澄也不会兑换道具盲盒,只是每一天兑换一件衣服,每一件款式都不一样,换着法改变自身造型。
  甚至还换来化妆品和护肤品,每次进入梦境前,都会精心打扮一番,就像是准备去见一位朋友。
  然后被梦境毁掉妆造时,俞小澄总格外暴躁,怒斥着对方破坏了自己见朋友的心情。
  自从那场寒梅梦境后,俞小澄永远独占一间房,不与任何人同住。
  而范正昂每次都会选择与俞小澄一样的房型,一是为了观察俞小澄,二是为了生存的私心。
  毕竟有俞小澄在的梦境,恶灵总能很快被击溃,其他住客的存活率也直线上升。
  经历了漫长的大半个月梦境的洗礼,范正昂逐渐成了穷途旅店的新一代领袖,带领大家在梦境中寻找记忆之门。
  但当他逐渐了解旅店的规则后,知道自己不可能救下所有人,他便活成了第二个陈奇。
  他没有将俞小澄的能力告诉其他人,并将俞小澄塑造成了旅店里的怪人,告诫其他人不要接近。这样他既可让出雏菊房塑造自己宅心仁厚的形象,又可以独占俞小澄带来的安全感。
  对于范正昂的私心,俞小澄始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所有住客在她眼中都是一样的罪人呢,他们谁生谁死,她根本不会在意。
  每当俞小澄看着范正昂在旅店中努力建立以他自己为主导的新秩序,不惜向盟友隐瞒实情时,她就会觉得好笑又可悲。
  曾经有不少人走到了这一步,可最终的结果都是徒劳。
  于是终于有一天,俞小澄懒洋洋地躺在懒人沙发上,将漫画书摊开盖在脸上,用来遮挡强烈的阳光,然后跟坐在不远处观察着自己的范正昂搭话道:“我活着,是为了等一次重逢的机会,你又在等什么?”
  范正昂为俞小澄终于开口说话而喜出望外,却又因俞小澄话中含义而困惑不已。
  他故作大义地回答:“为了让后来的人不用像我当初那般迷茫无措。”
  “你不想离开这里吗?”俞小澄问。
  “呵呵,我总担心,一旦离开这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稳定又会被打破。”范正昂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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