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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讲完连连咳嗽,瞄一眼夏天梁,对方却像没听见,摸出薄荷糖又吞两颗。
  “开的什么店?”他问。
  “酒吧。”
  夏天梁点点头,“蛮好的,去喝酒的人总要事先垫垫肚子,来我这里吃饭,也算给我带生意了。”
  这件事情本来也瞒不住,老马只好道:“你不要多想,是侯先生托给朋友开的,他不会来。”
  夏天梁没介意,他只是没想到那个店铺是那个人的。不过想想也是,对方是大户,在上海那么多产业,自己不可能一一探明。
  当初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开饭店,对方说要帮忙,夏天梁只是说我不想借你荫头,都分手了,如果你是念旧情,想分个店铺给我,不如不要帮。
  这才有之后的辛爱路99号。
  晚上与徐运墨的英文课延迟了半小时。夏天梁来时确是清清爽爽,只不过身上一股凌冽的薄荷糖味,也不知道嚼了多少粒。
  隔几天,如老马所说,那个店面确实有人动工。
  听闻要开一家酒吧,遇缘邨的居民忧心忡忡。虽然店面离辛爱路有些距离,但谁晓得会不会半夜聚众,到时候一群喝饱老酒的小流氓无法无天起来,阿拉夜里还有的清净吗。
  众人想想不妥,集资搞了个横幅,准备拉来抗议,结果酒吧那边像是未卜先知,没两天就有个人过来发名片,介绍自己姓沈,说装修期间免不了给大家添麻烦,请多多包涵。
  同时做出声明,说我们酒吧隔音良好,是健康场所,拒绝一切黄赌毒,如发现违法行为,欢迎热心群众积极举报。
  来时果篮红包一个不落,妥帖程度与当时的夏天梁有的一拼。居民互相看看,这个横幅也不好意思再拉起来。
  夏天梁看过名片,上面印的名字叫沈夕舟,没什么印象。不过对方见到夏天梁,模样不像对待陌生人,有种“噢,原来是你”的感觉。
  他来送见面礼,留下吃了顿饭,夏天梁为表客气,没收钱。此后一连数日,沈夕舟似乎对天天饭店产生了浓厚兴趣,每个晚饭点都来报道。他说自己常年待在国外,难得吃到这么合口味的本帮菜,既然要和天天做邻居,自然要来滚一遍菜单以表支持。
  做法似曾相识。
  因此徐运墨第一次碰到对方,盯了两秒,眼皮狂跳,徒然生出一股家园失守之感。
  第34章 酱爆猪肝
  新酒吧开在南襄路,距离辛爱路直线三百米,走来几分钟,无形中增添了某些便利。
  沈夕舟容貌姣好,人高腿长,身段甚是潇洒,总能轻而易举摄取周围目光。这种人的吸引力是敞开式,蜘蛛结网那样来一个粘一个。
  总结:花孔雀。
  在徐运墨看来,对方在天天吃饭的目的不是嘴上挂的那套什么邻里和睦(狗屁),而是借机笼络居民——沈夕舟送礼面对辛爱路全体商户,但他的礼包只在涧松堂体验了一日游,当天就被徐运墨退了回去。
  谁店还没开张就四处送东西,招摇过市,派头搞这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买水果时,他听红福叹气,说又来个小年轻,长得像模像样,把隔壁烟纸店的魂都勾走了。
  胖阿姨喜欢养眼帅哥,碰上人靓嘴甜的类型,她总是第一个表示欢迎。
  徐运墨找到战友,立即严肃道:这个姓沈的装得太好,是人是鬼,不是那么容易分清的,我们应该提高警惕。
  水果摊老板打量他,徐老师,好像小夏来的时候你也这么讲过吧。
  ……有吗?
  红福话锋一转,但他蛮会做人的,还说之后酒吧的水果都要从我这里进诶。
  那是怀柔政策。徐运墨拉下脸,指着前面说,我再要两斤橘子。
  到底是客人,沈夕舟来消费,从商业层面来说无可指摘,也不是徐运墨能控制得了的事情。然而每天都在天天见到这张面孔,徐运墨不舒服,只能错峰去吃饭,以免撞上。
  申明,他排斥沈夕舟只是不喜欢变数。徐运墨讨厌一切违反秩序的东西。
  沈夕舟来往勤快,半个月已经收服大部分商铺,但最常光顾的还是天天,滚菜单只花了两个礼拜,比徐运墨用时还短,很快上了天天的好客人名单。
  整本菜单里,沈夕舟最中意酱爆猪肝。他是华侨,做调酒师的时候全球跑,对饮食颇有一番研究,坦言这道菜需要的不仅是调味,更重要是大菜师傅对于爆炒火候的精确把握,天天能将其做到极致,这份功力足以摘一颗米其林星。
  夸奖时,周奉春正好坐在隔壁桌,频频点头,完了大喊,知音啊!
  此后两人经常搭台吃饭。
  朋友是一张百搭的狗皮膏药,有时徐运墨去得不巧,碰上没空桌,周奉春会让他一同加入。他瞧见那头孔雀坐着和夏天梁讲话,冷哼一声,别过头就走了,过一会又拿着饭盒过来打包。
  严青挑起两条棕色纹眉,埋怨说徐老师你干嘛啦,店里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熟人的台子不坐,非要我多长只手出来帮你装饭盒。
  知道麻烦她不对,徐运墨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沈夕舟先起身,说要回去看店里装修,先走一步。
  离开前,他与徐运墨礼貌打招呼,笑容非常程式化。
  吃个闷亏,徐运墨坐到周奉春面前。同桌的还有老马,他最近接连完成几个商铺的出租任务,给自己放个小假期,再度回到天天的常客生活。
  天天在夏季多了一道三丝冷面,面条用的窄扁面,国营食品厂的机器打出来的,市面上进不到,夏天梁靠关系搞到一些,每天限量供应。
  老马出外勤辛苦,来天天报复性饮食,连续几日浓油赤酱。严青看不下去了,逼他今天必须清口。
  中介搅着面条,问徐运墨要不要也来一份,刚才沈老板也吃的这个,再晚怕没有了。
  “不要。”
  徐运墨回绝,不吃孔雀饲料。
  老马奇怪,“我看你昨天不是吃得蛮开心吗?还跟小夏叽里咕噜,问他能不能给你留一份。”
  徐运墨嘴唇紧绷,不肯讲明理由,他斜眼看周奉春,朋友仍在有滋有味扒饭,全然不觉哪里不对劲。
  心中给对方判一个通敌卖国罪,徐运墨问:“他刚和夏天梁说什么了?”
  “谁?”
  “南襄路那个。”
  噢,夕舟啊,周奉春半张脸埋在碗里,“他说酒吧下个月就装好了,soft opening请我们过去玩。”
  叫那么亲切,徐运墨大感不妙,病毒侵袭得比想象中更快,沉着脸说:“他……你们答应了?”
  周奉春抹嘴,这才拿正眼瞧他,上下一扫,知道徐运墨在发火边缘,嘻嘻两声,说对啊,他酒吧墙壁那个壁画还是找我画的,去看看很应该吧。
  明知自己不是问这个,徐运墨脸色几乎下雨,“你少赚黑心钱。”
  “有钱不赚猪头三。”
  周奉春切一声,说夕舟挺大方的,也好讲话,接着欣赏徐运墨逐渐揪成一团的脸。
  “比你好聊。”
  你嫌命太长是吧,徐运墨刚要发威,老马接话:“你不要讲,沈老板有点手段的,他那个酒吧靠后就是居民楼,一群老头老太,平时马路多两辆车子就要发条头,装修之前反对声音很大的,结果呢?他就两天时间,全部摆平,我今早跑了一趟听反馈,几个人还给我比大拇指夸他一刚。”
  又看徐运墨,“你们辛爱路那个横幅不也一样,拉出来半天就结束了。”
  “那是因为我没参加。”
  老马是99号大战的生还者,笑说:“懂了,缺乏纪律大队长的英明领导。”
  周奉春乐得不行,嘴里猪肝还没咽下去,吱哇乱笑,酱汁差点天女散花一般喷到徐运墨身上。
  两人笑过,老马先提出疑问,说经历天天一役,徐运墨对外来商户的态度合该缓和许多。再说酒吧距离他涧松堂远开八只脚,再怎么惹也惹不到他,干嘛那么戒备。
  周奉春神秘道:“不是距离问题,是人的问题。”
  老马做出倾听状,周奉春指一指他的碗,“好比你这个冷面,他不吃不是因为不喜欢,是因为有别人也想吃。”
  这么小气?老马不可思议地看徐运墨,“徐老师,一样东西不至于因为好吃,就活该被你一个人霸占吧。”
  影射什么东西,徐运墨那张脸即将暴风骤雨,桌下毫不留情朝周奉春踹去一脚。
  老马哇一声,“谁踢我?”
  “徐老师来啦。”
  晴天娃娃现身,暂时压下徐运墨的火气。
  今天闻着很干净,没抽烟。
  徐运墨心情转至多云,选了两个常吃菜式。
  夏天梁咦一声,“昨天不是讲要吃冷面的吗?我特意给你留好了。”
  对面传来偷笑声音,徐运墨不去看,他犹豫半天,还是做不出决定。
  夏天梁歪头,“不吃?正好,那我给夕舟了,他刚说想留一份当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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