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蒋绍言站在小径另一头,三四米的距离,正凝眸看向他。
对视了几秒钟,钟虞走过去,停在蒋绍言跟前一米左右,问:“你没事吧?”
蒋绍言握拳抵在唇边,适时地又咳起来。他咳嗽完全是因为一次性吃了太多辣,嗓子不舒服,然而这其中几分真实几分刻意……不好说。
这期间,他视线一直没离开钟虞,黑色的眼睛紧锁着他,眼神意味不明。
见蒋绍言不答,钟虞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蒋绍言颇具压迫感的视线,转身正要回蒋兜兜身边去,被蒋绍言一把拉住了臂弯。
蒋绍言把人拉住也没松手,手指松松地圈着钟虞的小臂,像怕人跑了似的。定定看了一会儿,他突然说:“你曾经说过,你我之间没有隐瞒,只要我问,你一定会说。那我问你,是真的不喜欢了吗?”
蒋绍言声音很低很轻,带着咳过后的沙哑,钟虞听得心头一紧。
这个一楼的主人家应该是个颇有情调和生活乐趣的人,不仅在篱笆上缠了花,还在小径两旁栽了许多树,桂花石榴柿子等等等等,根茎粗壮枝叶繁茂,华盖般层层叠叠。路灯的光线被遮挡,唯有细碎光点穿过,因此显得有些幽暗和暧昧。
蒋绍言正站在树下,俊朗的五官变得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明亮坚定。
钟虞抿抿唇,冷声问:“你指什么?”
蒋绍言沉默了一会儿:“那道菜,为什么不吃?”
钟虞没了声。
其实他并不只会做三明治,出国之后起码也尝试过自己做菜,水煮牛肉便是其中之一,他尝试复刻蒋绍言的做法但失败了,进入安诚之后拿到第一笔律师费就立刻找了家中餐馆点了这道菜。
但不是那个味道。
之后他去过华人朋友家做客,也去过其他更高档的餐馆,都不是这个味道。
直到一次客户宴请,去了纽约最好的中餐厅,米其林大厨亲自烹饪这道菜,他还是觉得味道不对。
那时他才意识到,不是味道不对,是做这道菜的人,不对。
蒋绍言问他为什么不吃?
如果注定以后品尝不到,注定要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忍受这份思念,那他宁愿一开始就不要。
蒋绍言又低声问了一遍:“真的不喜欢了吗?”
像问那道菜,又像问其他别的。
不喜欢,钟虞心里冷冷地想,但这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沉默太久,久到一阵风吹来,头顶枝叶簌簌,几片叶子掉下,恰有一片落在他肩膀上。
蒋绍言松开他,捻起那树叶。
钟虞依旧沉默,沉默就是另一种回答。
叶茎在指间转了转,蒋绍言突然笑了,剑眉舒展,雨过天晴。他拿着那树叶往前伸到钟虞面前,叶尖在那紧闭的唇缝间抹了一道,轻轻地,似乎触碰到了又似乎没有,从一边唇角到另一边,而后低笑着说:“什么大律师,原来是小骗子。”
第28章 抹口红
散完步回去的路上, 忐忑的人换成了蒋兜兜。因为按照蒋绍言跟他商量好的剧本,待会儿回家就是他送礼物的时间。
那幅画要是不算,这是蒋兜兜正儿八经送给钟虞的第一份礼物。
蒋兜兜给自己打气, 吴瑞他妈就很喜欢啊, 小虞儿肯定也喜欢。
进门没多久, 蒋兜兜就双手绞在身后,忸忸怩怩地说要给钟虞拿礼物。
钟虞一早就知道蒋兜兜有东西送他,下午的时候他没忍住问了蒋兜兜, 小孩嘴严, 一点儿不透露,钟虞的胃口更被高高吊起, 好奇心到顶,心想蒋兜兜到底要送什么。
他猜测可能还是手工之类,比较有意义。
礼物搁在楼上卧室,蒋兜兜蹬蹬蹬跑上去拿,蒋绍言则倒了一杯温水递给钟虞。
秋天晚上凉,转一圈的确有些冷,钟虞淡淡看蒋绍言一眼, 接过说谢谢。
蒋绍言笑道:“不客气。”
钟虞微微蹙眉, 总觉得这笑有些不怀好意。
等他喝完, 蒋绍言拿过空杯子又去了厨房。
蒋兜兜很快从楼上下来, 太心急差点跑掉一只拖鞋,钟虞赶紧让他慢点。
蒋兜兜跑到钟虞跟前,双手先背身后, 说了一通准备好的话,无非就是希望钟虞会喜欢自己的礼物,接着就把一个盒子从身后拿了出来。
第一眼看, 钟虞愣了愣,那是个长形盒子,红色皮面,红的颜色很正,中间印有两个金色字母,大约是品牌logo。钟虞代理过一起商标案,恰好知道这牌子,所以他知道这是个化妆品的品牌。
这盒子小小巧巧,里面装的会是什么?
蒋兜兜手往上举,示意他拿着,打开看。
钟虞狐疑地接过,沿中间那道缝将盖子掀开,顿时瞳孔一缩。
口红!?
他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应过来之后便扭头去寻蒋绍言。
蒋绍言站在厨房门口,姿态悠闲,一手落兜,另一手端杯水正好整以暇喝着,对上钟虞视线,他表现得惊讶又无辜。
钟虞怒瞪他:我不信你不知道。
蒋绍言宽肩一耸:真的与我无关。
感到衣服被一只手拉扯,钟虞回头,就见蒋兜兜正拉着他,神情明显紧张:“你不喜欢啊?”
“……没。”钟虞硬着头皮,“我挺喜欢的。”
蒋兜兜怎么看怎么森*晚*整*理觉得钟虞好像不大喜欢,连忙解释:“我同学跟我说的,这个叫口红,我问他送什么给你他说就送这个……”
声音越来越低,蒋兜兜嘟起嘴,觉得自己这礼物送错了,就要从钟虞手里抢回来。
钟虞躲了一下,半蹲在蒋兜兜面前,见小孩眼睛鼻子都红了,呼吸一抽一抽,难过又委屈。
钟虞不可避免地心软了,他抬手摸摸蒋兜兜的脸,轻声问:“你还问了同学?”
蒋兜兜可找到甩锅对象了:“是啊我同学叫吴瑞,就是他说的,他说他妈妈最喜欢口红了,一定要叫我送你。”
钟虞哑然,蒋兜兜那同学可能都没搞清楚他的性别就瞎出主意。
总归一番心意,比起礼物本身,心意更重要。钟虞感受到,万分珍惜,决定收下,他郑重地对蒋兜兜说:“谢谢宝贝,我很喜欢,真的。”
蒋兜兜眼睛蓦地一亮,又来劲儿了:“那你要涂嘛,吴瑞说他妈妈涂上可好看了,小虞儿涂肯定更好看!”
钟虞:“……”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钟虞无奈又好笑,他想,或许这就是为人父母的感觉,底线一退再退。他站起身,伸手在蒋兜兜细软的头发上揉了揉,然后说:“行吧,那你等我。”
说罢就往一楼客卫走,走动间眼锋往旁轻轻一扫,像夹着锋利刀片,但更像带了个撩人的钩子,立在厨房门口看戏的某人立刻动了,高大的身影紧跟在后。
钟虞进去客卫,正要关门,一条长腿突然伸进来,紧接着又探进半个身,蒋绍言那张英俊的脸最后出现。
钟虞攥着口红盒子,冷眼看他。
蒋绍言推门进来,又反手将门在背后掩上,宽敞的客卫陡然间变得逼仄狭窄。钟虞不躲不退,看蒋绍言朝他走近。
蒋绍言压低声音:“不要生气,听我解释。”
钟虞勾唇冷笑,蒋绍言是以为他不记得他的那些癖好了吗?
蒋绍言将那天去商场的经历一五一十告知:“我没有阻止,一来觉得不好打击兜兜,二来我是真的觉得……”
他顿了顿,深深地注视面前这张微微仰起的美丽面庞,认真说:“你涂上会很好看。”
客卫的顶灯是暖黄色,光线照拂着钟虞的脸,仿若镀上一层柔光。钟虞神情松动,蒋绍言看在眼里,继续说:“你要是不想就算了,我跟兜兜去说。”
钟虞轻哼了声,他知道蒋绍言以退为进在激他,但还是说:“不就是涂吗,没什么大不了。”
说罢转过身面对镜子,打开盒子将里面那支黑色方管拿了出来,盒子随手搁在洗手台上。
他将盖子拔掉,露出里面红色的膏体,颜色较正红稍浅,在灯光下呈现奶油般细腻的质地。
转动下方将那膏体旋出,随后便举到嘴边,对着镜子比了比。
不同于蒋绍言,这玩意钟虞当初买过,更用过,当然只那么一次,再次用还是别扭。
他知道蒋绍言就在旁边看他,但他没看蒋绍言,也没出声撵人走。
洗手台很宽,钟虞站在台子前,离镜子稍有些远,灯光也不十分明亮,他不得不微微踮脚,上半身前倾去照镜子。随着这动作,他整个身体,从修长的颈部开始,到纤瘦挺拔的背,便弯出一道蛊人的曲线来,臀部微向后挺着,显得越发圆润挺翘,而再往下就是两条笔直修长的腿。
蒋绍言一言不发,心头像被火舌舔过,目光越发地暗。
钟虞好像终于摆好了姿势,口红伸到唇边,正要涂,突然间又停下,鬼事神差,往蒋绍言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