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镶边女配的她们 第193节
难道这些都是假的?
为什么, 她不是有四色视觉吗?
她能看透一个人的好与坏, 善与恶,难道就不能看透一个人的心吗?
没有人能给她解惑, 她也无法对人诉说她此刻的困惑。
宋时绥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已经僵硬了,她垂着嘴角, 沉默地看着她年轻英俊的丈夫,僵硬的手指沉默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手帕。
何顺颂察觉到她的异常,眼神变得担忧起来:“时绥, 你的脸色很苍白。”
宋时绥摇摇头,她的身体轻轻晃了一下,睫毛也颤了一下, 但开口时语气依旧是平静的:“没事,怀孕之后总是有些头晕,你继续练剑吧。”
她转过身,闭上眼睛,头颅已经微微垂了下来,她魂不守舍的回到房间,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发呆。
身孕已经已经有六个月了,宋时绥的手放在已经隆起的腹部上,眼里的泪水倏地落了下来。
原来这就是曲笙寻支支吾吾不愿意告诉她的事,原来这就是江雨眠不想让她知道的事。
她看似美好的人生,其实只是一块遮挡在黑洞前面的美丽壁纸,上面的春暖花开是假的,上面的鸟语花香是假的,稍微用力一撕扯就四分五裂了。
真相实在是太不堪了。
简直令人作呕。
房间门落了锁,外面传来何顺颂焦急的声音:“时绥,你没事吧,身体要不要紧如果你难受,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
宋时绥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后背倚在墙上,眼泪一滴一滴滴落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抹去脸上的眼泪,极力压抑自己的哭腔,使她的声音不至于太过颤抖哽咽。
“我没事,就是有点恶心,正脱衣服睡觉呢,想自己躺一会儿。”
“时绥,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喊我。”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了,宋时绥把脑袋埋在膝盖里,过了会,她又抱着被子躺了下去,呆呆地看着床帐子。
茫然了一会后,她的手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成长。
宋时绥闭上眼,眼泪慢慢止住了,她把脑袋埋在被子里,过了一会儿又下了床,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失魂落魄,满脸泪痕。
宋时绥拿出一条新的白色丝帕,她把暖瓶里的热水倒在丝帕上,把脸上的泪痕仔细擦干净,随后拉开抽屉,拿出装在白瓷瓶里的雪花膏,从里面挖了一点后在掌心慢慢揉开,细细地抹在脸上。
她又拿出一盒胭脂,往脸上涂了一点,镜中人的脸孔总算不是那么苍白了。
宋时绥抖着手,拿出一盒水粉,用粉扑子蘸了一点儿拍在脸上,这样完全看不出她刚刚狼狈地哭过。
做完这些,她拿起梳子把有些凌乱的头发梳好,随后起身,打开了门上的锁走了出去。
客厅里,母亲正坐在罗汉床上给未出世的孩子绣虎头帽,她一针一线绣得十分认真,帽子上的虎头已经绣了一半,病了大半辈子,她的背影干瘦单薄,花白的头发用簪子挽在脑后,绣了几针后,把虎头帽放在远处端详了一会儿,充满岁月痕迹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丝幸福而满意的微笑。
她的父亲坐在母亲对面,手里正拿着一只小孩穿的红色小布鞋左看右看。
何顺颂拿着另一只小布鞋,眼神中带着好奇,放在手掌心仔细端详。
宋时绥站在门口静静看了一会儿,转身朝着松鹤院走去。
到了松鹤院,郑隐正在茶室外面守着,见到宋时绥来,他指了指茶室,说道:“公子正在里面打坐呢,外面天冷,你有身孕,去西厢房等一会吧。”
要是以往,宋时绥一定会推辞的,但是这一会她双脚发软,整个人头重脚轻,于是沉默着朝着郑隐点点头,走进了西厢房里。
西厢房的陈设还和以前一样,宋时绥拉开梳妆台的椅子,椅子上铺着豆绿色的软垫,她身体倏地往下一沉,用手撑着桌子才没有倒下去。
宋时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坐在椅子上,脊背慢慢弯了下去,她趴在梳妆台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发呆。
不知不觉间,她居然睡着了。
睁开眼睛时,宋时绥正躺在豆绿色的帐子里,她脑袋晕晕的,视线又有些朦胧,迷迷糊糊的转了下头,就看到床榻旁坐着一个月白色的身影。
宋时绥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朦胧的视线清晰了许多。
玉摇光正低头看着她,月白色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截玉瓷般修长有力的手臂,他的手里拿着被水浸湿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宋时绥的脸。
宋时绥想躲,玉摇光的另一只手已经按住了她的下颌,声音低沉:“怎么连生病了都不知道,还顶着风乱跑。”
“我生病了吗?”宋时绥声音虚弱。
“小时,你发烧了。”玉摇光换掉了她头上的帕子,轻轻说道。
宋时绥身体强健,已经很久没有生病了,她一只手捂着脑袋上的帕子,一只手撑着床榻,皱着眉头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宋时绥的后背被玉摇光的一条手臂稳稳撑着,几乎被他圈在怀里,宋时绥身上确实没什么力气,刚刚坐起来,上半身就晃了晃,朝着一旁栽倒过去。
玉摇光稳稳地接住了她,令一只手护着她的后颈,将宋时绥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天还没有黑,屋子里的光线很充足,宋时绥枕着他的肩膀,眼珠动了动,目光落在玉摇光耳后。
他的耳后有一道弯月形的淡淡红痕。
那弯月形的红痕又细又淡,淡的几乎看不清,没有人会留意。
可这又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它就在玉摇光耳后,不是幻觉,即使头晕目眩,宋时绥也确定自己不会看错。
宋时绥紧紧闭上眼睛,抓紧了玉摇光的袖子。
如果晚上的人一直都是玉摇光,那腹中的孩子……
宋时绥不敢再想下去了,她的身体一阵阵发冷,在玉摇光怀里不断发抖。
玉摇光的声音也急躁了起来,“医师不是说没事么,小时怎么在发抖?”
他的手摸上了宋时绥的额头。
宋时绥的额头一片滚烫,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即使闭着眼,眼泪也争先恐后地涌了了出来,脸上很快就湿了一片。
过了一会儿,风雪山庄的医师很快就来了。
耳边响起一阵又一阵的谈话声,宋时绥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她身体一片冰凉,浑浑噩噩的在噩梦里挣扎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闻到了一阵苦涩的药味,玉摇光清润如瓷的声线又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小时不哭,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宋时绥皱着眉头,把脸躲开,装着药的勺子又碰上了她的嘴唇,玉摇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时乖乖喝药,喝了药才能好。”
“不要……吵……”宋时绥轻轻哼出几个字,脑袋重重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风雪山庄的许大夫把完脉,说道:“送姑娘这是心力交瘁之下导致气血紊乱,加之邪风入体,这才引发高热不退,幸好宋姑娘体格强健,只要烧退了,也就没什么大事了。”
习武者冬日里衣衫单薄,全靠内力抵御寒冷,一旦气血紊乱,内力就会紊乱,内力一旦紊乱,就好比严密的防护网上破了一个大洞。
宋时绥这些日子一直衣衫单薄,寒气长久淤积在体内,才导致了今日的高热不退。
郑隐站在一旁,十分心疼:“小时身体强健,武学造诣不低,这段时间乐呵呵的,也没遇到过什么事儿,怎会如此呢?”
玉摇光叹息一声:“习武者并非无坚不摧,有时一念之差,就可让人走火入魔。”
许大夫说道:“当务之急,还是得让宋姑娘把药喝下去。”
玉摇光抱着昏迷的宋时绥,将药碗里冒着热气的苦涩药汁一饮而尽,给宋时绥喂了下去。
许大夫看着这一幕,脸色顿时变了一下。
这宋姑娘小时候就养在公子身边,十四岁那年来了癸水后才从松鹤院里搬出去,此后便对公子十分疏离,还经常在外面奔波,做一些辛苦差事。
男女授受不亲,哪怕是养在身边的姑娘,长大后对公子避嫌也是应该的,山庄里的人也没有想太多,还感叹这姑娘年纪轻轻就知道礼节,为人处事进退有度,从不恃宠而骄,
可是如今,宋时绥已经嫁为人妻,这是山庄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如今风雪山庄的主人居然这样对她,这是关心则乱,还是无所顾忌?
许大夫知道自己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他心里面排山倒海,山呼海啸,放在腰间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郑隐给他递了一个眼神,许大夫立刻低着头,压抑着脸上的神色,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模样。
第217章 灯影琉璃6
过了一夜, 宋时绥才退烧。
她醒来时,玉摇光正在一旁守着,见她醒了,立刻吩咐人准备早膳。
宋时绥病了一整夜, 醒来之后也清醒多了, 她抿着嘴唇看了一圈, 发现只有玉摇光一个人在,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问道:“怎么只有公子一个人?”
玉摇光说道:“你爹娘半夜来过,你娘身子弱,我让你爹带她回去了。”
宋时绥眼神动了动, “那小何呢?”
“小何正在破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即将突破地鬼二品,我怕出了岔子, 让他找个僻静的地方闭关去了。”
宋时绥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放在杯子底下的手狠狠地攥紧了。
侍女端上来一碗粥, 又把宋时绥从床上扶起来,玉摇光拿起粥碗, 舀了一勺粥吹凉,送到宋时绥唇边。
宋时绥脸色苍白, 对他笑了笑:“哪能劳烦公子做这些,我自己喝就行了。”
她拿过勺子,接过玉摇光手里的粥碗, 倚着身后的绣墩,一勺一勺慢慢喝着。
粥是山药菌丝瘦肉粥,宋时绥喝了几口, 冷冰冰的身上渐渐热了起来,身体恢复了力气,精神头也好了一点。
玉摇光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宋时绥喝完粥,玉摇光接过粥碗,看向倚着绣墩,垂着眼睛的宋时绥。
冬日里宋时绥出去的时候少了,轻微的小麦肤色也恢复了白皙,虽然皮肤白了,她看上去也不是那种娇弱的女子,即使病了,也是病而不弱的。
在她一出生开始,玉摇光就很小心地呵护着她,他对宋时绥,是比那些富贵人家的女儿还要娇养的。
在玉摇光最初的设想里,这个女孩被会被他养成娇贵高傲的名门千金,如果以后他登上帝位,这个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小丫头会是他的皇妹,成为一个尊贵的长公主。
但是他养着养着,力不从心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
他想让宋时绥学琴,但宋时绥弹了一半就跑出去薅马尾巴。
他想让宋时绥学习书画,宋时绥拿着毛笔给山庄里的所有狗都画上了两条浓黑眉毛。
他想让宋时绥学习围棋,宋时绥拿着棋子去砸锦鲤池的鱼。
那段时间,玉摇光有些失望,但他也仅仅是失望而已,他已经接受了这个女孩的平庸和调皮,哪怕她一直平庸下去,也是他心尖上的小妹,他会一直宠爱下去。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这个女孩并不平庸,她有着非常惊人的武学天赋。
她练武的时候吃了很多苦,但是比起其他武者,她吃得那点苦可以忽略不计。
她在破境的时候没有任何心魔,永远是顺顺利利的,她长大后宋母病得越来越严重,她走南闯北给她母亲寻找珍稀药材,练功的时间少了很多,即便如此,她的武学境界依然远超旁人。
从小到大的任何时刻,宋时绥身上都没有那种弱柳扶风的娇弱气质,也不会露出娇弱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