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闫循观敲着桌面,不断回想近日治疗时的过程。
精准把控过的灵力,绝对不会出错的灵药,怎么看都不可能有问题。
可究竟是为什么……
他皱眉,有种事情超出掌控的无力感:“我不会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清楚许玉潋身份的第二天,闫循观就主动去了状元府。
如果他不想做,恐怕到了今日,宁肃羽都不会有见到他的机会,何况是以这样冒犯的态度对他说话。
宁肃羽现在根本不信这些话。
但他没有其他办法,宗泽川那边迟迟没有传来消息,目前还是只能将希望暂寄于闫循观身上。
宁肃羽不想让兄长发觉他的情绪,同闫循观说完便满脸烦躁地离开了国师府。
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黎琢章正面色阴沉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能让宁肃羽有这样反应的,多半是跟许玉潋有关的事。
从一开始就没解决的疑问再次浮现。
什么病只有国师能治,国师真的能治病吗?
“殿下平日公务繁忙,怎么近来,频频出现在我府内?”闫循观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冷声道。
黎琢章装作听不懂他语气中的阴阳怪气,扬起个浮于表面的笑,“自然是关心百姓生计,想同宁翰林商讨些事务,又恰好,宁翰林的兄长在国师这,多关照几分也是应该的。”
闫循观没有和他周旋的想法:“你对玉潋动了心思。”
黎琢章颔首,等他的下文。
“他是妖。”
……
“你为什么身上总是挂着我的荷包?”
又是一次治疗。
每次的流程都一样,被温水煮的青蛙也会感到无聊。
所以一回生二回熟,坐在充满闫循观身上那股木质香调的床上,许玉潋已经能很自然地开口和对方闲聊了。
国师府里在春日里稀奇地进了炭,白天房子里也暖融融的。
许玉潋治疗时喜欢舒适,通常就披着前面的衣裳,留后面的翅膀蔫哒哒的乱扇。
跟闫循观说话,双腿懒懒搭在床边,额发撩到脑后,露出一张带着病气的漂亮脸蛋。
闫循观敛眉挑起那个荷包,看向他:“主人都不要了,我再不爱惜些,它未免也太可怜了。”
许玉潋不接受这个说法,“又不是我故意要弄丢的。”
闫循观拥着他,轻笑了声,“难道是我故意要捡到的?”
“……是哦,你为什么会捡到?”
怀里的人肤色苍白近乎透明,沉默时眼睫密密匝匝地落下,呼吸近乎于无,像个精致又脆弱的人偶,只偶尔在说话时,例如现在,才会添上些活气。
和在山岭上初见时,相差甚远。
虽然都铺了层柔软的底色,但绝不是现如今这样,变成了一碰就化的冬雪。
闫循观摇头不语,捧着许玉潋明明养出了些肉的脸颊,用鼻尖蹭了蹭。
“怎么,我捡到不好吗。”
“捡到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这个在外逍遥的小妖怪抓回来。”
许玉潋伸出手隔开二人,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有些不解,又有些委屈,“抓我是要杀掉我吗?就像缴妖营对妖族那样。”
他明显是怕的,话说出口什么都没发生,眼尾就蒙了点水色。
闫循观很快解释:“我不会对你那样。”
许玉潋没说信还是不信,打量了男人一会,低下头,又轻声问:“那我会好起来吗?”
“如果好不起来也没关系,我只是一个小妖怪。”
许玉潋分不清闫循观到底是好是坏,要是闫循观现在要害他,他是肯定躲不掉的。
妖族是何等敏锐的种族,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肯定比旁人更加清楚。
同样的结局能早点来也算得上幸运。
郁闷地把脸埋进男人的肩膀上,许玉潋真心道:“不痛的话,我也可以就这样死去。”
闫循观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认真道:“我会治好你。”
“妖族的人向来最难死。”
死不死的许玉潋已经不清楚了。
他只记得那天闫循观咬人特别疼,接吻就可以解决的事,让他锁骨上也留下了齿痕。
还有种熟悉的灵力流动感,类似宗泽川以前给他疗养的感觉。
许玉潋能猜到,闫循观已经意识到了灵药对他没用了。
-
病症似乎在睡梦中不断吞噬着许玉潋的精力,每每醒来,他都会比昨天更嗜睡些。
许玉潋明白众人都很担心他,但这是他的主线结局,他也没有办法。
许玉潋无心再去理会其他。
从前细细盘好的簪发,现在出门随意挽起便满意了,简单宽大的素色外袍,浅色纱衣,仅有的装饰是那条束紧腰身的系带。
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在花园里摆弄他的花花草草。
仆人们不清楚这位客人具体的情况,以为这和之前每天发生的事没什么差别。
直到那天午后,他们在斑驳日光下的摇曳的浅白花丛中看见了陷入熟睡的青年。
恍惚间,仆人们甚至以为这是误入人间的仙子。
肉眼可见的,许玉潋似乎状态越来越好,只有陪在他身边的男人们清楚,代价是难以唤醒的沉睡。
到了最后,一些妖族的特征也控制不住地显现了出来。
“玉潋……”
黎琢章走进门的时候愣了下。
许玉潋今日刚醒没多久,眉心朱砂鲜红,眼眸毫不遮掩地流转着紫色的暗光,非人身份跃然而出。
黎琢章却想,该是略显阴沉的特征,放在他身上,莫名让人移不开视线。
许玉潋也意识到他暴露了,眨了眨眼,唇瓣抿出了很小的弧度,“殿下,我是妖哦。”
“我知道。”黎琢章说:“过几天是我的生辰宴,你要来参加吗?”
黎琢章见许玉潋空白的神情,伸手揉了揉他发丝间藏起的触角,笑道:“我不是闫循观,你对我来说只是你。”
第109章
黎琢章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
思考了一会, 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露的馅,许玉潋放弃思考。
他本来就是小蝴蝶,被认出来不奇怪。
隔天晚上, 许玉潋提了嘴宴会的事。
刚睡醒没多久, 迷迷糊糊被闫循观抱起坐到暖炉旁,说话时小触角仍在往男人身上蹭, “我们去给二皇子过生日吗?”
埋在衣服间的说话声很闷,不太清晰,许玉潋说完才发现,不过他不打算再说一遍。
毕竟闫循观不会让妖族离开国师府,他听没听清最终结果都一样。
闫循观果然从喉间发出声疑问:“嗯?”
太反常。
黎琢章从来不是热衷于与人交际的类型, 单独找许玉潋是情有可原,但生日宴恐怕规模不小……
闫循观问:“怎么了?”
靠在怀里的视角看不见男人的表情。
半醒之间嘴里润了点温水, 刚想开口说没什么,又听见闫循观道:“宴会热闹, 玉潋去过吗?”
许玉潋摇头:“没有。”
“那便去看看吧。”
怀里的人在他说完那句话后便眼眸睁圆, 双手抓着他,愣了好一会。
风声浅浅, 昏黄烛光勾勒出青年线条清丽的侧脸。
睫毛颤动的频率在闫循观眼里不断放慢, 像风雨来临前即将飘零的弱小蝶翼, 和他本人别无二致。
不是什么好的联想, 闫循观脸色阴沉, 移开视线。
许玉潋察觉自己腰间的手忽然揽紧了些。
回想着关于生日的事,他问道:“那我们要给二皇子准备什么礼物?”
“闫循观, 你在黎都和二皇子认识这么久, 应该知道他喜欢什么吧?”
许玉潋这时候来了点精神,表现积极, “你说说看,这样我好去准备礼物。”
闫循观皱着眉没接话。
被小蝴蝶抓着银发,不停叫他名字后,他才道:“不必那么麻烦,我帮你准备就好。”到场就已经是黎琢章的荣幸了。
许玉潋触角摇摇晃晃,在闫循观膝上跪坐,垂落的发丝勾缠着二人,他歪着头凑近,笑问:“真的?”
谁能经得起他这样闹。
馥郁花香扑面而来,发丝流动的时候,被划过的掌心发痒,胸腔也开始发烫。
“真的,真的。”闫循观把人横抱箍在身前,不去看他的脸,“满意了吗?满意了就别撒娇了。”
……
皇子的生日宴不似帝王会在宫中大摆宴席,通常只会邀请自己熟悉的三五好友在领地小聚。
但这次不一样。
不少四五品官员们站在一齐,神情激动。
隔着有段距离,他们迅速在人群中捕捉到了黎琢章的身影。
这还是他们头一次收到二皇子的邀请。
作为如今最得势的皇子,不少宾客来后见他没有落座,皆是跟着在园外,借着同周围的人攀谈,试图跟这位皇子搭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