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缓缓而邪恶地说:“本君现在最想做的便是一把将你掐死。六年前花降秘境,你趁我疯病发作,将我视作三岁孩童侮辱乱哄,大败本君颜面,本君记恨至今。若非你师父找清心铃对我有恩,当时我便已杀到增城派去将你斩于我灵阴刀下。”
他又哂笑着补充一句:“不过真没想到,堂堂合体期剑修沈昼的首徒,竟是个没开苞的炉鼎,还是个凡人。”
我对他也噎了。我回想起那日相处,至今亦觉有趣,还想勉强当个旧情使使。
难怪那日最后他离开时,神识清醒,便不再理我。
我握住他这只手的手腕。这手腕也是少年样子,有些纤薄,可见皮下青色血管。他修为高么,打架开灵力就可以了,也不在乎身材是否高大。
我说:“六年前惹少主不快,真是不好意思。但更不好意思的是,我是您面前唯一唾手可得的没修炼过的水灵根,您要压制疯病晋升合体期的话,再厌恶我,也拒绝不了我。”
桓九拧眉,沉声道:“师父死了没人庇护,想爬我床想疯了吧,你真恶心。”
他将我狠力往旁边一掀,给我摔了个结结实实。然我是个称职娈宠,忍了痛重新跪正回来,不再抬头,只垂目看着他脚尖,作无限卑微状:“只要少主肯答应交易,我会全心全意侍奉少主,为少主压制疯病、提升修为,让少主绝不再嫌我恶心。”
桓九没搭理我此话。他召了张传讯符出来,那符颜色为仙修才用的黄色,而不是魔修用的黑色。他在符上书写了什么,而后那传讯符便如同利箭冲出山洞,不知所踪。
仙修的传讯符。
桓九背手而立,骄傲地做出很高大的模样:“恩与怨我分得清楚。为报你师父之恩,我会让与圣教素有往来的仙门庇护增城派,保证你师父的遗产和弟子留存得全须全尾。”
他这个操作,有惊到我:“与魔教有往来的仙门??”
桓九道:“唯有让可信任的仙门出手进行庇护,你们增城派才不至于沦为魔修门派,不是吗?”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居然有仙门与圣教有这般紧密的往来?”
桓九哼声:“这跟你有什么干系。”
我觉得干系很大,还欲再问,脸颊又被他冰凉的手指托住,和之前一样当玩物地来回抚摸。
他的眼睛沉沉地摄进我的眼里。此中情感,如水中弯钩银月,虚假、危险且冰寒。
“关心这些有何用,你现在要考虑的,难道不是怎样做好你该做的事么,我的炉鼎?”
第4章 脸皮
桓九招来了二十个魔侍,让他们伺候我去什么圣泉洗净,换魔教衣衫;还说过两日要用什么秘法对我灵根晕染一番,好提升少主到时候的采补效果。
一日忙活过去,入夜时分,我被换了身行头,推回桓九的魔窟。
这身行头可不得了,虽是深衣形制,可布料只是两层云一般轻的湖色烟纱,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身上什么都隐约可见,无限旖旎。衣袖边角还有银铃配饰,一举一动随我轻响。
唯一庆幸,还好我找机会早早把什么符箓仙器都缩回储物戒内放好,应该没暴露自己之前想做个不成功便成仁的人形火药。
我被抓去魔教主峰到处洗涮试衣时,途经无数华美宫室,可这桓九自住的洞窟,反而简陋得纯天然。转一圈回来,我还有些恍惚。
唯有红衣如火的桓九身处其中,坐石桌边,叼着葡萄吃,是一抹亮色。
要是我没有得罪过他就更好了。
我看那《断袖春意谈》中所写,两男之间有的种种花活手段,从前我想都没想过。现在确认了我得罪过桓九,还不知他打算如何折磨我才能完成一次双修。
我怀着视死如归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内心,走上前,默默在桌边跪下,等待吩咐。
桓九一手支颐,在嚼葡萄的间隙理我:“跪地上作甚?难道双修之道还要本君亲自教你?”
我点头道:“是不能在地上,应该在床上。可是少主,你就没有发现你这没有床吗?”
桓九左右看了一圈,又啃一葡萄进喉,含糊说:“我平日都睡地上,地就是床,没甚差别。你快些开始吧。”
我摸了一把地面,不是灰就是小石子。
对于魔教少主睡地上的爱好,我无意评价,可涉及双修,我还需提醒他:“少主,这双修和普通睡觉要求的环境略有不同。地上灰尘太多,恐不干净,容易事后引起病症。虽则您修为高深未必生病,可少许刺挠瘙痒怕是难以避免。”
我拳拳真心劝导,这些常识,哪怕像我这般看了点书的都应清楚。
可这厮却突然恼羞成怒:“这算什么推脱理由?你要修就赶紧开始,还非要床,我这十年睡地上不也睡过来了吗?双修不过睡前些许活动,你还想我给你特殊?”
我再看一眼这比泥滩好不了多少的地面,还是觉得地上起不了头,再劝:“少主勿怪。奴是凡躯,倘若真因地面不干净事后生了病,以后就不便侍奉少主了。为着奴这炉鼎能够长期有用,最好不要在地上。”
桓九道:“一定要床?我这副峰没有别的人住,找床要去主峰找,现在又是半夜,有些麻烦。”
我只得说:“不用床的话,其实在桌上也将就可以。但桌面太小,不方便用奴主动的姿势,可能需要少主来主动了。”
桓九啃一半葡萄果肉的动作顿了一顿,继续状若无事地吃葡萄,目光瞟向别处,赤色眸子扑朔忽闪,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认真说:“你让本君考虑一下。”
而后他竟真的细细思虑起来,时而皱眉得紧,时而作轻松容色对我笑一笑,然后又继续皱眉考虑。
我懵然跪着,觉得很怪。
就一个和合双修的姿势,有这么值得考虑?
一刻钟后,他啃完葡萄,下了结论。
“算了,过两天让人用秘法晕染了你灵根再修。先各睡各觉。”
之后他居然真的就地倒头开睡。甚至片刻之后便呼吸匀称缓慢,还睡得很香。
我看着他懵了整整半个时辰,才确认真不会再有什么变动。他的确在单纯地睡觉,他的确一个转念就暂且放弃了立即采补我的想法。
于是我也找了个角落,靠墙坐下,蜷成一团来睡。这身衣服过于漏风,不蜷得紧一些,明日醒来怕是要得风寒。
我边迷迷糊糊地入睡着,边断续思考奇怪之处。
他怎就突然放过我了?且双修这多么美妙之事,怎到我跟他这就如此无趣,没有任何气氛。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迷糊得快睡着时,我陡地福至心灵,惊一身冷汗。
这魔教少主……莫不是,没有任何经验罢……
我也没经验,但我晓得书中自有黄金屋。他这回避的反应,这对双修常识的匮乏,莫不是……连此种书籍都没看过,让他主动便压根不知该如何行事罢……
都惊醒了,我现在就特别想找他问一下,确认一番。
我挪步到他旁边,手伸出去打算开摇,最终还是悬崖勒马。
看来,这魔教少主是个爱面子的。
可能之前他捏我下巴说要把我掐死只是气话,然现下我若把他摇醒问“你是不是没有经验”,我觉得,今天我绝对会被真掐了灭口。
也不算是没有收获。魔教生活日久天长,知道了他爱面子,便能投其所好,更易哄他开心。我这个娈宠,就和我过去做大师兄一样,一向都很称职。
次日,我蹲墙边,被阵阵刀风扰醒。
睁开惺忪的眼一瞧,是桓九头悬梁锥刺股,大早上就在他这除了空地甚都没几样的魔窟里练刀。
他魔宝灵阴刀乃是一把横刀,通体暗红,使起这刀来,即使不带灵力,杀意也极强。我观他种种劈斩背旋与一身红影交错来回,真真是一套好刀法,哪怕他不修魔了现在就去凡世呼啸江湖当大侠,也足以创立一方武林门派。
只是洞窟本不暖和,他将刀风扫来扫去令周围变得更冷了。造成我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打了好几个连环喷嚏,再咳嗽数声。
练刀的桓九听见,收刀归鞘,目光颇嫌弃地投过来:“我不是没跟你在地上双修吗?你怎么还生病了?”
根据他这态度,且我穿成这样、我自认自己身材在男子中还算能看,他依然能目不斜视地嫌弃我,可以见得,他大约没什么龙阳之好,对待我就是在对待自己魔窟里多了的一个活摆设。
而且他还不喜欢在魔窟里加摆设。我是自己贴上来的。
因此我不希冀丝毫垂帘,即刻摆正自己位置,照旧跪正了低着头道:“些许风寒,唐突少主了。奴明天就能好,不会影响少主两日后的采补正事。”
桓九淡淡“嗯”过一声,不再看我。这时有魔侍进入魔窟,给他搬来了大量折子、书籍、黑色的魔界传讯符、以及几串新葡萄放在石桌上。桓九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开始坐在石桌边翻看,看样子是要处理魔教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