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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然我再想,哪怕是做戏,那也是表明了忠肝义胆、死生不渝的态度,他没道理不感动。
  我如此翻来覆去想来想去,迟迟没觉到背后被雷劈疼。难道,是直接成了飞灰,无知无觉,彻底干净?
  不过,背后虽没疼着,可随那声雷霆隆响,胸口血气翻涌,我有些忍耐不住,将腥甜一口喷了出来,溅了桓九一身。
  我仰头看,虽不分明,却也看得出,器阵将这道天雷成功挡下。就是因着我是器阵注灵者,挡得很勉强,遭了点反噬。
  天雷不知还有多少道。还要注灵才行。
  再次抬手作诀,引魔气入天问石,手指有些颤,但还好能坚持。只是这次,手突然就被身下我正护着的人捏住。
  桓九已翻过身来,坐在地上,一脸纯然呆滞地面对着我。他脸上沾染了一些我方才喷出的血,弯且长的眼睫一抖,也有血滴一颤而落。
  “小母桃子,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脸这么白,嘴巴在流血,看上去这么难受?……”
  他终于会理人,这可太好,至于癫不癫的暂且没所谓。我赶紧道:“劳烦少主快些给器阵注灵,我稍后跟少主解释。”
  桓九道:“注灵是什么?听上去不该是桃子做的事,桃子并不会法术。哦对了,我也不是桃子,我是一只小猫,我要吃鱼。”
  我顿觉脑仁阵阵抽痛,没耐住嘴角的血又多溢了些。
  还好,犯着病的桓九虽不大聪明,却很听我话。我又费老大劲替他挡了下雷劈后,对他略加教学,他就自行将大量灵力灌注入器阵,撑起这一方安全天地。
  周围终于一点都看不清,胸腔里的痛像墨一样大片大片地晕开,漫透全身。我撑不大住,往前倒下。
  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倒进一篮子的温暖中,像是被柔和轻软的羽毛拥住了。
  我累得很,撑不开眼皮,本能依偎这温暖。奈何桓九少年身材,这怀抱温暖的范围着实不太大,身上有些地方仍漏风,凉且寒,更不说腿脚边的血潭血水何其冰冷刺骨。
  仿佛有手指擦过我嘴唇,继而捂住我嘴角,试图阻止不断涌出的烫血,但捂不住。又有魔气灵力在他指尖翻动,混乱地钻入我口中,但神智不清的小猫并不能准确施展疗愈法术,收效甚微。
  我一心只想贪恋温暖,嘴里嘴外都被他这通乱弄,觉着非常地烦,便勉强抬力握住他手腕:“少主,你不用做什么,让我安生些吧。”
  桓九并不收手:“流血太多会死的。你是我的小母猫,你死了,就没人给我揣小猫崽了。”
  他怎么一犯病,就想让人给他揣崽。这么想有后,那跟我结什么道侣断什么袖。
  我嘴里还在被他的魔气折腾,迷迷糊糊这样想着,更觉着不悦。他想要生崽,那表剖时说甚么从一而终不会找小必是假话,我生不出,他将我玩腻,就会找个女人回来生。
  如是一想,我血气更盛,用最后的力气抓过他那只乱晃的爪子就是一口狠的下去,咬破了他的皮,咬出了他的血。他的手指僵了一僵,丝毫没躲。
  我维持这个咬的姿势好一会,没力气继续维持才松开,继续趴温暖。
  桓九甚大度地叹了口气:“咬吧咬吧。咱们猫猫有倒刺,揣小猫崽的过程一向痛苦,我被小母猫咬多少口都不过分。你好好睡,我给你治伤。”
  第27章 喜欢
  他倒是一只常识非常丰富的猫。
  谁要和他揣猫崽,我不是小母猫,根本就揣不上,所以他一定会去找……
  奇了怪,莫名陷入了某种思维循环。大约是头脑实在昏沉,一点多的脑筋都不想动了。
  我尽量再蜷紧些,尽量少漏些风、少着些凉,让四肢不再浸寒。嘴边止不住地流血管不了也不再管,我只想就这样静静地靠着他,随着思维愈来愈沉,听头顶天雷和四周风声逐渐飘远模糊,可能还有桓九的呼喊,都在远去,消失。
  不亏了,我可抗了两道合体期的天雷劫呢。
  而且,等桓九清醒,我定会成为他永生铭记的人。他会永远记得,曾有一个凡人接受了他极其敷衍的表剖后,被深深感动,愿意豁出性命助他成功渡劫,他会一辈子都忘不掉我,他再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去找别的女子揣崽。
  这是来魔教以来,我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了,竟没有做梦。
  醒转的过程,是将睡着的过程倒转了。雷声与风声由远及近,桓九轻轻的呼唤亦逐渐出现在耳畔,他好像一直在喊我,不知喊了多久。
  胸腔里似乎并未再痛,我提起力,“嗯”地回他一声,便肩上一紧,被用更大力气拥住。
  又不知过去多久,我神思才清晰起来,能够撑起身看自己、看他、看周围情况。
  自己身上的痛楚业已消退,嘴里也没再涌血,想是真被他治好了。我还以为他发病时弄不清什么是疗愈法术。
  天上雷劫照旧,器阵也照旧,看不出和天雷劫刚开始时有区别。
  就是之前被我当软榻靠着的桓九,情况不是很好。他仍一脸傻样发着病,手中捏着疗愈法术的法印,可眉心紧凝、面色苍白,似在遭受痛苦。
  我向前扯住他胳膊:“少主,你怎么了?”
  桓九摇了摇头道:“小母猫,不知怎的,我总觉着有很多人在我脑子里说话唾骂我,说我害了他们性命,我头很疼、很难受。我不大明白,我只是一只小猫,怎么害得了这么多人性命呢?”
  是血潭,脚下血水怨气涌流向他都没有停过。他本就在犯病,这些东西还会不断扰乱他神识,恐怕不妙。
  我道:“你莫去管,人不是你杀的,你没背这些血债。还有我已大好,你法术可以收了,现在你平心静气好好调息。”
  桓九低下头,瞧着自己身上衣袍。于是我也瞧过去。原是他本就一身红衣,身上染了再多血颜色都不会很清晰,只是深深浅浅。如此一顿细瞧才能发觉,他身上的这种深深浅浅也太多。
  桓九一眨眼落下泪来,手中法印纹丝不动:“我不收。你整整三天都在吐血,我把能想到的法术一样样试过,才终于试出来一个能给你疗伤的。我不想你接着吐血。”
  心尖上仿佛有一棵草叶,随着他这句话,被和煦的风撩动了一下。
  我听见自己说:“小猫本来是不会法术的,小猫只想吃鱼。”
  “那我就是猫妖,猫妖就会法术。”
  “我并不是小母猫,我也是小公猫,没办法给你生小猫崽。”
  “那就不要小猫崽,我们相依为命。等我们都变成老猫,你照顾我、我照顾你就好了。”
  末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散在风里:“我是普通的猫,可你是猫妖。你能活几百年,我只能活十几年,我们没法一起变老,怎么办呢?”
  他手中依旧维持着那不断费他神的法印,面庞向前,靠近我,嘴唇贴上我的唇角,亲吻我之前不断流出血的地方。
  “我们约定好来世相见的印信,等你死了,我就去找你的转世,我们会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我听见耳边的话,明明和之前那个敷衍的表剖一模一样,“我知道你叫远之,我记住了,我喜欢你。”
  然后,我遵从本能地抱住他,将头靠在他颈窝,什么都不想再问了。
  未过多久,我又感觉他的身体僵了一僵、呼吸声变重,便脱离这个怀抱,将他捏法印的手按住:“少主,我说了我已大好,你不须再为我费神。你先稳住心境压制怨气入侵,把雷劫渡过去。”
  桓九茫然地看着天上,又抬手加注了些灵力入器阵,而后继续茫然:“原来这是修士修炼的天雷劫吗?我看这个雷几天都一个样完全没有变过,也没有结束的意思。”
  我见过师父渡劫,天雷应会越来越强才对。若没有变、即迟迟不进入渡劫的下一步,可见是因为我在用仙器替他扛着,必须转变为完全让他自己来扛才行。他不恢复正常就不能准确施展全力对抗雷劫。而现在,他的思维又跟上次一样,需要我来徐徐引导一番才能成事。
  我坐直道:“那咱们来想象一下吧。从现在开始,想象你并不是猫妖,而是一位魔修,正在晋级合体期。”
  桓九挠了挠头:“……跨度好大,远之,我很难想象呀。”
  你把自己当只猫倒跨度不大了,想象得多快,还能变猫妖。我心中腹诽,嘴上不得不掰扯碎了跟他引导:“那我讲详细些。你是魔教天地圣教的少主,身负元婴巅峰修为,近日除邪完毕时修为暴涨,正面临合体期渡劫。为完成此次渡劫,你须凝心静气,将全身心都投入……”
  还未讲太多,他骤然捂住头颅一声惨叫,周身魔气翻乱四溢。我赶紧住口,不敢再讲,向前扶住他的肩膀。他的肩身正不住地疯狂发抖,甚至可觉血脉心跳。
  桓九重重吐息了数十回,方才缓过劲来,委屈地仰头看向我,眼角噙着泪花:“不行,我一想象就感觉那些在我脑子里说话的人要撕咬我,他们说我害人性命,凭什么晋级合体期。我感觉若我完全将自己当成魔修,就会被他们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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