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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桓九已盘腿坐上他的草编蒲团,双手合抱丹田,周身灵力流转,他不再动,也听不见外面的声了。
  我下床到案几边,摆出笔墨,铺好纸张,开始写我要留给他的东西。如何御下、如何用人、盟友怎样对待、瞭望台怎样管理,事无巨细一一写下。
  如此一整日下来,竟不觉辛苦。我果是爱做些有意义之事。
  搁笔瞧那头桓九,与先前无甚差别,仍旧盘腿不动,灵力流转。我静观这样的眉眼,他头上如初别着的银簪,少年高束的长发,身上这样艳丽的红,觉着很饱眼福。
  他还是不动、不说话时好些。这样我可单纯地欣赏他、喜欢他,不会刻意想起他对我做过的那些此生难忘之事。
  十一二日过去,我除却写了好几本厚书出来,还另写了一些说法列于纸上,收入储物戒,准备交与乐扶苏和诸位师弟师妹。
  桓九曾说,我像是个能搅弄风云的谋士,他说得很对,我正将为他以死设局。
  到时桓九若追来璇玑殿,我将让乐扶苏和我的师弟师妹们照这上面的说法,讲与他听。
  无论赌命成与不成,在他桓九这,从此都没有我沈远之这个人了。
  我要让乐扶苏亲手把我血肉烧作的灰交到他手上,让我的师弟师妹们告诉他:观我引气入体过程,原本以我单属性灵根、以我求仙意志,哪怕是之前一成半的几率,挺过去了,也很有可能摸到。但,正因他桓九再度伤了我,正因被迫用了人造灵根,我终是在最后功亏一篑。我因他损了仙途,又因他而死。
  而我的临终之言,是自觉辜负了他的喜欢,请他桓九将我带走,作为他的道侣安葬。
  ——他既损我仙途,我便要他终身悔恨,这样他才能流着泪一字一句研读铭记我留下的书册、将为我师沈昼报仇的事刻印在脑子里,永生不忘。
  这是他该的。
  第二日,那边桓九周身灵力即将归集成型,凝入丹田。若能成功凝结,便能晋升合体中期。此时关键,我担心意外,放着书的最后几段暂且不写了,整日全心全意盯着他。
  又两日,他眉心紧凝,吐息无措,灵力有些紊乱。我早知不会顺利,便排出几样有清心之效的仙器,用他给的灵力注灵布阵。一日下来,他面色缓解,我累得吐血,天问石也花得只剩一缕。
  正要回去躺躺,桓九身上的灵力波动,蓦地又混乱起来——这是他发病时才会散发的魔气。
  我只能倒回,蹲他旁边,等待看他这次会变成个什么。
  桓九很快睁出一双颇灵动的眼,左看右瞧,伸手摸了摸地面,奇了怪:“我的坑呢?”
  我问:“什么坑?我帮你找找。”
  桓九跟我比划:“我挖的坑,有三尺深,垫了很多软软的草,用来做窝的。不仅可以躺一整条小母蛇进去,还可以堆很多蛋。”
  一时,我连自己的呼吸都几乎听不见了。
  桓九捂着自己脑袋又一想:“不对……我好像有的不是什么小母蛇,是……是远之呀,是要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的远之。”
  我听见自己说:“我在这呢。”
  他立时笑起来:“噢噢对!远之在哪,哪就是窝,不需要再挖。”
  然后,他就往前一个猛扑,趴在了我怀里。
  “这是我们第五世了吧。又见到你啦,远之。”
  第63章 压病
  桓九两手搂着我腰,趴在我身上不住地蹭:“果然生生世世都有远之陪着,你不知道,每一世都能见到你,我有多开心。”
  我亦伸手抚着他的背,有些颤:“谎话。你第一世见到我时,分明是觉得我看了你落魄模样,掉了你面子。你还为此在与我重逢时发了大脾气。”
  他慌忙眨着汪汪的赤眸凝着我道:“没有!那一次我也很开心。但那时候,我还不是很能接受远之是一条不能下蛋的小公蛇,因为我哥就处了一条坏公蛇,我觉得公的处公的很异端,就不敢多理你。”
  我一巴掌糊他脸:“哦,这样啊。”
  桓九在我巴掌后面委屈道:“后来我发现,我喜欢的是远之,虽然我认识远之前没想过找公的,但远之是公的我就找远之……”
  我糊在他脸上的手干脆再揪一把:“行了,你解释还不如不解释。我注定是条公的了,下辈子也是公的,下下辈子还是公的,你的窝注定生生世世只有蛇,没有蛋。”
  桓九捧住我手,小小地提出:“可不是有断袖丹修正在研究……”
  我道:“闭嘴。”
  桓九:“哦。”
  被他一顿趴,险些忘了正事,要哄他重新入定聚灵。这是最后两日了,此间事了,我便离去。
  看他如此黏黏糊糊捞着我后腰不撒手,我略作思索,开始诱导:“你今生并非一条普通的蛇,你已是蛇妖了。方才你正专心修炼,还差一两步便大成,你先将修炼之事做完,我再陪你闲聊。”
  他即刻跳起来,抓了抓周身灵力魔气,点头:“不错,远之说得对。那远之隔远些,我把这事弄完。”
  看来动静不会小。我起身后退,坐回魔窟中离他最远的好大一张软床上。桓九此次发病也没多闹,盘回蒲团,闭目运转灵力和先前别无二致。
  我默默坐远处看他不断将灵力凝聚,那头时不时来一阵风抚面,再时不时传来魔气啸响,心里有那么一丝纠结。
  为哄他去修炼,我说稍后陪他闲聊。
  这“闲聊”时光,大概是我与他此生最后一面了。
  桓九正常的发病期是一到三天,这期间皆有可能醒转,我该怎么把握好安顿好他又能逃之夭夭的度?
  聊久一些,还是快一些?我要……多陪一陪他么?
  我被一阵阵灵力浪风刮着,实想不出个解法。正走神,忽然意识到这灵力风似乎刮得有些猛了,不大对劲。抬目一瞧,那头果然正魔气四处乱窜,罡风到处乱刮,赶紧走近些看。
  桓九已没办法盘腿坐稳,正一手撑地、一手拧着胸口,面色痛苦扭曲,似乎是晋升到哪里岔了路。
  我召出清心的仙器随身,还想走近,他睁着血红的眼睛大声喝止:“远之你别过来!我……我这次修炼可能凝不了了,之前凝聚的灵力会爆开,你快走!”
  我惊异:“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为何突然前功尽弃?!”
  又一圈汹涌魔气荡开,这次险些将我刮翻。桓九大口喘气:“我也……不知道……反正,远之,你别待在这了!我最多再撑一刻钟忍它,一刻钟后……”他完全摔倒趴伏在地,只能竭力呼吸,说不出后面的话。
  他如此情况我当然不走,我还对他有许多身后指望。原本天问石中最后一缕灵力是我准备用来脱身用的,现下干脆召出,再度绕着桓九画清心器阵,看能否把他的异常压制下去。
  但这次似乎毫无作用,桓九身上涌现的混乱魔气越来越多,我甚至在他脸颊边、手背上看到了新爬的血色裂痕。这绝不仅仅像是他刚凝的灵力要爆开,这竟像是他一身修为要爆开,至少炸一半。
  究竟为何?
  是因疯病?他的异常的确是发病后再凝聚灵力才出现,但先前即便是他变桃子那回,也没出现如此严重的情况。
  这疯病复现真人真物,又每次发作强弱不定地扰他心神,这次竟强烈到要毁掉他合体期修为的程度,到底是什么??
  我心中无限多的疑惑,可此时无暇多想,须立刻在一刻钟内把他疯病压制下去。桓九此前给了我灵阴刀,我下意识想拔,又觉这玩意跟压制疯病有甚关系,恐怕,还是只能……
  罢了。
  本就没指着能赌到那百中之一。我不过是觉着,以此为今生终了,再无遗憾。
  我拨开魔气冲上前,将他搂抱入怀。桓九的身体烫得灼人,又浑身紧绷青筋四起,不敢想象他正遭受疯病多大折磨,我连抱他都要有意避着碰到他身上裂痕。
  他这种脆弱时候很是想寻个依靠,我一过来把他抱着,他立即收拢双臂将我环得死紧。甚至我感觉到他的手在我背后正抓紧我衣服,使劲下扯。
  桓九脸上满是汗水,目光迷蒙不清,还有一道裂痕爬了半张脸。我小心翼翼一手手指插在他耳后,捧住他:“乖,我不会让你前功尽弃。我还指望你为我……好好的。”
  我来魔教这段时日,从未做过一个合格的娈宠,每回都只有一个花样,那便是先渡他个由浅及深的吻。亲都亲了,啃都啃了,接下来如何如何都十分顺理成章,从来如此。
  然这回我刚压着他唇触上,舌尖舔了一小舔,却见桓九血红的眼睛猛然一缩,本抓着我衣服乱扒的双手瞬间改换使力方向,将我狠力推了出去。
  “你别碰我,快走!我……我不能再……”
  他的内劲都用来自我压制了,这一推虽狠,但没能把我推多远,我即刻回去重新抓住他肩膀,对着他脸认真道:“你听着,你的合体期修为是拿我换的,如果你修为炸没,我的损失才是真的找不回来了!这一次你太危急,我帮你,之后你必须尽快自己搞清楚病症发作规律,下一次下下次,你要靠自己把它压制下去,以后你必须靠自己把它压下去,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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