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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是雷劫散了?终究……只能失败?所有人都,白忙活一场吗?
  我听见乐扶苏的声音微颤:“不是削弱,是到这就快结束了。如果桓九晋升大乘期真是天道所向,那么过程缩短、渡劫顺利,也极有可能。”
  符有期还在问:“这意思是表哥有救了吗?但他好像还是未醒……哎呀先不管表哥了,医修呢?都过来,先救沈兄!”
  似经他这么一喊,有几个人来到我身边,将我捞起,各种施法疗愈,极其之烦。然而也幸好有他们,我眼前渐能看清事物,稍看得清有了点力气后,我即刻将他们挡开,扑到桓九面前,检查他情况。
  似乎还是没什么变化,手指触碰上他的脸,仍然冰凉。我不敢确定他是否快醒了,我不敢确定他能不能醒。
  但怪异的是,他身上不断有萤火样的光华在散出,一直在往天上飞,向黑压压的不再落雷的渡劫云去。这模样总有些像是要消散了,但我有一种莫名直觉,这不是消散,这是他醒过来的希望。
  我目视着光华牵连成线,不断飘上高天,最后钻入云层。
  陡然之间,黑云撕开,白光大盛。这破云现出的光刺目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我只在它放出刹那不慎瞧了眼,视野所见已被炫成一片乱花,不得不抬袖去挡。
  几乎周围所有人都被天上这白光炫了眼睛,挡得及时的如我这般;不及时的,譬如符有期,当即惨叫连连,也不晓得是否给他晃坏。
  我忽然想起桓九眼睛并未完全阖上,慌忙扑回去帮他也挡一挡,就在这一刻,我见着他眼睫微微一抖。我本还以为是错觉,可很快他的眼睫又颤了两下,而后真正睁了开来。
  那双透亮像宝石般的红眸,我从见第一面便把一生搭进去爱的双眼,又可以看见了。
  我还是,不太敢信,选择先用手指摸了一摸,竟真摸到他眼睛边皮肤是热的,简直,跟做梦一样。
  我这才试着轻唤,他的名字:“桓……九,桓九。”
  他的眉眼弯起来,像月亮:“远之。”
  我一下便只看得见他、只拥得住他了。
  我很想再次从他的额心亲吻到嘴角、尝一尝他每一寸重新温热起来的肌肤,不过渡劫云撕开的白光太晃,让人没办法忽视太久。
  我把桓九死死抱着,在他耳边问:“桓九,你晓不晓得这道光是什么,是它救的你吗?”
  他目光瑟缩,有些害怕:“我,我也不知道,我感觉自己突然就被……”
  天上的白光又是一阵强烈耀目,我不得不再挡一挡。这阵光后,它终于变得和煦温柔下来,不会再刺人眼,让人能看清东西了。
  天光中出现了个瑞气千条、仙芒灼灼的人影,她身周彩绫祥云翻飞,没有任何词可形容这出现者的尊贵和庄重。
  那人在天光中道:“吾乃天帝季女瑶姬。今有人界大乘期修士飞升,天界有封,吾代传令。”
  我整个惊愣住。
  四周他人,均是既惊且愣,一时间呼喊讨论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飞升?这是飞升天光?!”
  “大乘期修士飞升?飞升不是个传说吗?原来大道尽头真能飞升??”
  没有人不震惊,连乐扶苏仰望着天际都退后两步。然后他也好像即刻意识到什么,目光迅速定到这边。
  大乘期修士飞升。
  大乘期修士飞升。
  七百年来,在这里,唯一一个可算大乘期的修士便是——
  我抱不住怀里的桓九了。
  他身躯变得轻盈,身上每一寸地方都抓不着。他好像变成了一团云,又似乎变成了一团雾,飘了起来,浑身上下散出斑斓五彩的光亮。我碰不到他,他也吓得不轻,神情恐惧极了,也努力扑腾着想伸手来抓我,可现在我们怎么都抓不着对方的手。
  天光中瑶姬声音对着他空灵传下:“桓九,汝本非飞升之材,汝身飞升缘法,亦本非归属于汝。汝此身与天界所系、受天庭注目之缘法,原属汝兄桓幽。”
  飞升缘法,桓幽。
  ——是十几年以来,他身上的疯病。
  我听见瑶姬继续道:“当年汝兄桓幽身负高阶修为,兼济苍生,承此等修为应负之责,天界关注,本与他缘法飞升。然其为完成人界诸多安排,修为有意止于半步大乘,不应天界之邀,至死终未归天。”
  “十二年前,桓幽受仙盟暗算身陨,天界却不可介入人界因果,由此痛失良才,损失惨重。因此,吾在其魂魄散前,问其心愿,欲尽力偿之。”
  “桓幽临终所求,唯有一愿,便是将他之飞升缘法,转系于你。”
  她这样说着的时候,桓九距天光越飘越近,距我越来越远,他渐渐变得和瑶姬很像,一身瑞气耀光,高居九天,不可轻渎。我们之间的距离,已无论如何都碰不着对方了。
  桓九方才一直没怎么听她讲,急疯地只顾朝我乱抓,这时似乎才听进去几个字,呆呆地望过去:“所以,我……是靠我哥留给了缘法才活下来的?”
  第107章 天尽头奉心迎仙
  瑶姬道:“飞升缘法,既是缘法,也是历练。修士飞升天界,将掌世间规则,因而飞升者须有兼济天下之心、行福泽苍生之事。汝身负缘法时,顺应大道,可得修为大量进益;逆大道而行,必将修行止步乃至消退,并受缘法困心所扰。”
  桓九问:“‘缘法困心’,你是说,我疯病发作的时候?”
  瑶姬颔首:“然也。缘法困心所现,乃世间万物,是为提醒汝何为应做之事、何为大道所向。能否领悟后改正,在汝自身。汝得飞升缘法后,心境多历波折,曾遭困心,却也成功走出,常行善举。因此汝得今日,也同样主要在汝自身。”
  她的话通传千里,每个人都能听见。符有期拿折扇往手心里一拍,大悟:“噢噢我明白了!是表哥当魔尊后尽职尽责,做了无数好事,所以才能强渡大乘期,飞升活过来!”
  桓九左右看一番,捂着心口,仿佛自己都不敢信:“我有这么好吗?我没想过要……我只不过是,什么都听远之的话而已。”
  瑶姬道:“数百年来,人界修真为世家把控,世家修士一心为己,夺天下资材,奉一家鼎盛,乃至为倾轧异己故放万年妖兽,修真界日渐式微。天界看在眼中,甚为痛心,却不可介入因果,七百余年,唯有不与任何一人缘法、拒世家修士飞升,静待来日。桓九,汝破灭仙盟垄断,造后世福泽,只此项功德,已足以列归天界,遑论其余诸事。汝当受之,无须妄自菲薄。”
  原是这样,原来如此。
  许多谜团,许多误会,终于在今日有答案。
  原来桓九的疯病是他哥哥留给他的飞升缘法。他曾因此修行严重受阻,后来也因此攀升极为顺利,连跨两阶、强破大乘都不在话下。他的进益本就是他所应得,我没有必要为此嫉妒他。
  原来天界飞升不仅是个传说。是畸形的修真界格局让天界失望,这才数百年都无一人成功。现在,重启飞升后第一个受此封赏的修士,正该是改变这一切的人。
  原来我教给他的就是大道所向,他因我而死又因我而生,他什么都听我的,他平息仙魔隔阂、给散修提供便利、为人间安宁牺牲自己结束战争、终结世家垄断,他学得特别好、做得特别好。
  原来……他活过来,却让我摸不着碰不着,飞得距我越来越远,是要到天上去做神仙了。
  我本以为我能和他一同长眠、或者他能活便是最佳结局,原来还有更好的、他应得的去处。真是……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好了。
  桓九在空中,被照下的天光吸纳得愈来愈近,他却再度开始扑腾,不断想从那种无形桎梏中脱出:“不对!我没有做这么多,我是听远之的话才去做的,若无远之,我根本不会去想做你说的这些值得我飞升的事!我到天上去了,远之呢?远之怎么办?!你能帮我把远之也带到天上去吗??”
  这个时候扯我做什么,我生怕扯多了出现什么变故,忙喊道:“桓九!我没事,以后你在天上继续尽好职责,偶尔看我一眼便足够,我……我会一直在的。”
  桓九急得眸色晃荡,手在天光里到处乱抓,眼泪跟不要钱一般往下坠:“我不要,我不要!把我拿到天上去干什么,远之才是那个想踏上仙途的人,远之才想修仙飞升。瑶姬,我把这个位置给他,你让他到天上去不行吗!”
  我道:“休要胡说,这种位置怎能相让!而且,我,没有办法修炼到大乘期有这种资格……桓九,听话。”
  但桓九仍在折腾,凶得很,似真要把这不易得的天光给撕破。
  瑶姬叹了口气,空灵的声音下放到我周围,对我道:“沈远之,汝昔日虽凡躯,然汝以身教导背负飞升缘法之人时,吾并非未关注于汝。感汝求道之心,吾曾助汝顺利踏上修炼之途。”
  我蓦地记起,两年前那回在璇玑殿赌命,原本百中存一的几率,引气入体却莫名很容易便成。原来那时候,因我在桓九身边,天界已经注意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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