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就等他这句话呢,谢望舒红袖一挥,各种法器功法和传承哐哐当当砸了他满怀。
柳归鸿又懵了。
他梦里都没见过这么多灵宝。
谢望舒砸完东西袖着手,嘴角擒着自认为完美的笑容道:“来给你送惊喜啊。”
“不是想变强吗?为师帮帮你。”
然后眼睁睁看着柳归鸿的眼神又变得呆滞,脸上笑容都深了几分。
小样,迷不死你。
……
直到谢望舒又下了山柳归鸿才回过神来,忘记让他把结界撤掉了。
但他现在也不打算下山了,他要想清楚一些事情。
首先就是谢望舒对他那诡异的态度。
“疼吗?”
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这样有人问他。
于是突然间两辈子受过的所有苦难都在他身上抽枝发芽,原本细微到几乎被忽略的疼痛都变得格外难以忍耐起来。
柳归鸿从小就知道这个世界不公平,有人生来就璀璨,有人终究要死的难看,十五岁前他需要拼尽全力才能活着,十五岁拜入太华后他想试试能不能体面的活着。
所以他从偷,学会了抢。
可偏偏等他这一套扭曲到极点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的不可撼动时,他眼中最为璀璨的人停了下来,弯下腰看到了被踩进泥潭里的他,摸了摸他在尘埃里磋磨的血肉模糊的额头……
朝他伸出了手。
谢望舒说,要做他的师尊。
柳归鸿抱着膝盖把脸埋了进去,尽可能多的抱住自己,他的肩膀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着,抓着衣裳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他知道谢望舒是想要驯化他,再多甜言蜜语都是引诱他踩下的陷阱,根本不可能有多少真心。
可万一呢,柳归鸿忍不住想,万一呢?
万一他真的能体面的活着呢?万一谢望舒真能把他从泥泞里拉出去呢?
“嘭咚。”
这次他听清了,是有东西在跳动。
柳归鸿抬起头,双目茫然的在屋里逡巡了一遍,是什么在跳动?
那声音好像离他很近很近,只要伸手就能抓住来源。
惨白的手试探着抚上自己的心膛,柳归鸿想,是这里吗?
“嘭咚。”
手指猛然攥紧衣衫,用力到指尖都生疼。
抓到了,柳归鸿想。
是他的心脏在跳。
于是柳归鸿发现,他以为自己早已死去的心脏。
又开始跳动了。
第13章 摧雪
这还是谢望舒第一次来到应澜姗的沧海峰。
和六君子其他几位的山不同,沧海峰谢望舒不敢擅入,应澜姗是阵修,整座沧海峰上五步一小阵十步一大阵,一个不留神就能被卷到死地里去。
就算没进死地,也不一定能好好下来,就比如天上这个正砸下来的。
等等。
天上那是什么东西?
一团白色的不明生物从沧海峰上飞了下来,直直砸向地面,好巧不巧,还是正好是谢望舒身边。
谢望舒艰难辨识了半天:“……云隐?”
撅着屁股装死的人动了动,整个趴在了地上,脸埋在草丛中闷声开口:“你能不能装成没认出来?”
“不能。”
先不提从那么高的山摔下来没死,用脸刹车的他头一次见。
云隐抬起手示意谢望舒拉他一把,站起来清理完后终于恢复了那副潇洒的模样,拍了拍谢望舒的肩膀笑嘻嘻道:“谢了啊,改天请你喝酒。”
谢望舒不动声色躲开他的手:“不了,我不喝酒。”
云隐撇撇嘴:“行吧,那你替我保密,别说我被应澜姗赶出来了。”
“啊?”谢望舒有点惊讶,“你不是自己跳下来的?”
云隐一脸看白痴的表情:“我傻啊我自己跳崖,活得好好的没打算找死。”
“但你看着确实不太聪明。”
“……”云隐面无表情,“你信不信我造谣你跟你小徒弟……”
轮到谢望舒面无表情了:“你试试我能不能打死你。”
于是沧海峰下传开了云隐的爆笑声。
谢望舒顶着满脑袋的哈哈哈冷漠开口:“所以你怎么下来的?”
云隐止住笑,一根一根的摘着自己头上的草:“哦,被应澜姗扔下来的。”
“你又惹她了?”
“哪有!”云隐摊开手,一支华美溢彩的金钗躺在他的掌心,“因为这个。”
金钗双股盘绕着澎湃的海浪,至钗尾汇成一股,翠色青鸟被托在浪尖之上,口衔明珠,尾有幽昙,格外贵重。
谢望舒无语了:“你没事拿人家姑娘家的发钗干什么?”
“她揍我的时候可没多像个姑娘。”云隐把金钗往怀里一揣,风度翩翩又是太华太阴君:“你不懂,这东西可重要了。”
谢望舒是不懂他,能把应澜姗惹恼的直接动手的,太华数他独一份。
不多管他,踏进沧海峰结界前谢望舒叮嘱了一句:“太华近日变故颇多,看好你的弟子,顺便查查太阴山的人员流动,最好别再离山。”
云隐看他神情郑重,也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做派:“太华混进来了什么人?”
“不知道。”谢望舒走进沧海山界,“什么都没查到。”
云隐沉默半晌:“…那你知道个啥?”
……
应澜姗知道他在山脚下,索性便先停了所有的阵法,只等谢望舒上来再重新开启。
整个太华除了栖凤山和蓬莱峰两个例外,最冷清的就是应澜姗的沧海峰,满山弟子七成皆修红尘道,红尘当然不能在这小小的太华里悟,于是沧海峰弟子皆在偌大世间行世路,入红尘。
一路行至沧澜殿,谢望舒除了扫地的杂役弟子,一个修士也没碰见。
应澜姗在沧澜殿里等他很久了,一身蓝衣如渊似海,海蓝双瞳中还有隐约未散的怒气。
她是太华六君子里最沉稳的那个,能让她气成这样,云隐也是真有点本事在身上。
应澜姗直接开门见山道:“玄凤,何事?”
谢望舒也不啰嗦,简单把那红衣邪修的事讲给她,只隐瞒了邪气中那点跟他同宗的灵力,应澜姗沉思片刻:“我没听过修真界有修为高深的红衣邪修。”
“前些年你玄凤君的名头太盛,为了避你的讳,已经很久没有高阶修士常穿红衣了,更别提邪修。”
一无所获。
谢望舒叹气,那红衣邪修的实力尚且不明,又在修真界大肆杀戮,一日不除便多一日祸患,而且太华内部也不干净,他不敢断定红衣邪修跟打伤孟摧雪的邪修是否为同一人,或者有没有什么关系。
眼前是一个又一个扑朔迷离的谜团,每一个都至关重要,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线索在虚空中游离,一片也抓不到掌心。
走之前谢望舒提醒她:“悄悄提醒沧海峰上的弟子,在外的先不要回来,在山上的最近不要出门。”
应澜姗蹙眉道:“有何变故?”
“前日我师弟追着一名潜入的邪修直到翠微山,受了伤。”谢望舒疲惫的掐着眉心,各种事情一股脑砸在他身上,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至今未寻到踪迹。”
这就有点严重了。
孟摧雪身份特殊,除了是掌门谢蓬莱的徒弟外,他曾经也差点成为太华六君子之中的一位。
轮修为,六君子除了谢望舒没人能胜他一筹,多年前太华原定的就是七位君子,谢望舒居首位,孟摧雪次之,但当谢蓬莱要求他搬至翠微山时孟摧雪不愿,索性辞了峰主与君子之位,至今仍挂闲居于蓬莱峰。
能让他受伤的邪修潜藏在太华中,这让人怎么安得了心?
应澜姗神色凝重,准备去吩咐弟子戒备,步伐太过匆忙,一支华丽的金钗从云鬓中滑落,谢望舒连忙伸手接住,下意识看了一眼,有些惊讶。
青鸟衔珠云浪钗。
跟云隐大费周章拿走那支一模一样。
谢望舒叫住应澜姗:“北冥君,你的发钗。”
应澜姗急急顿住脚步,回首接过谢望舒递过来的金钗:“多谢。”
然后什么也没解释,径直离去了。
谢望舒看着她的背影:“真的很重要啊……”
……
应澜姗去忙了,谢望舒没什么好久留的,也离开了沧海峰。
回栖凤山的路上,他收到了谢蓬莱的急召。
于是他换了方向,御剑直往蓬莱峰。
今天的蓬莱山界格外了无生机,无数大小秘境空无一人,太华居还是几乎简陋的朴素,而它旁边的翠微居似乎已经好几日没有人回来过了。
深吸一口气,决定以后一定要把谢蓬莱说服了将太华居好好翻修一遍后,谢望舒扣响了门。
谢蓬莱的声音从门后响起:“进来。”
推开门扉,谢蓬莱难得没有在修行,合眼端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手边案上搁了一盏不知放了多久,早已冷透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