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是骗子。”
  第22章 一愿
  “你是骗子。”
  柳归鸿告诉自己,那是个诡计多端的骗子,他的话不能信。
  谢望舒忽然笑了,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道:“藏经阁之事是我不好,为师给你赔罪。”
  “就赔给你,三个愿望吧。”
  柳归鸿没说话,愣愣看着他,赤金剑气被谢望舒敛在指尖,顺着指尖的移动在少年眼下画下符文,最后一笔拖的很长,一直从上扬的眼尾划到嘴角,金纹活过来般流淌,在谢望舒的指尖收回去时闪烁了几下,然后渐渐消失。
  “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满足你。”
  柳归鸿眨了眨眼,瞥见水面上的倒影,少年一张惨白凄艳的脸倒映在泉水中,白净脸颊上的金色符文似乎从未存在过。
  “什么都行吗?”柳归鸿沉默了许久后忽然开口,“你想好了?”
  “是。”谢望舒答得很快。
  “好。”柳归鸿抬手抚上自己的侧脸,指尖落在方才的符文处,“我现在就用掉一个愿望。”
  少年抬眼看向他,深黑眼中恶意浓的像墨,似笑非笑开口道:“谢望舒。”
  “一愿,你命归我。”
  金光从指缝间透出来,眼下的皮肤泛起灼伤般的微痛,柳归鸿不在乎这些痛,他要的是能真切握在自己手里的。
  不管是怨还是恨,只要时间够久,总能分清的。
  “好。”
  柳归鸿愕然,他说什么?
  谢望舒看着他的目光格外柔和,他说:“我的命就先存在你那了。”
  “你……”柳归鸿声音艰涩,想开口但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索性破罐破摔,“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谢望舒笑了:“乖徒弟,你下不去手。”
  柳归鸿想辩驳:“你凭什么说我……”
  “凭我现在还活的好好的。”谢望舒打断他,“那么多机会,你一次都没能下手。”
  “是不敢还是不愿,你自己清楚。”
  柳归鸿不说话了。
  他当然清楚。
  禁术幻境中松开的脖颈,还有方才抵上的心府。
  他嘴上说是要狠狠报复回去,可如果当他一切都还到谢望舒身上后,他真的能狠下心杀了他吗?
  “……”
  他不知道。
  谢望舒看他纠结的快哭出来了,知道他一时间想不清楚也不难为他,伸出手用力揉了揉少年湿漉漉的头发:“行了,别想了,回去睡觉吧,天都快亮了。”
  哄小孩一样。
  柳归鸿听到这种语气就烦,火气又蹭的窜了起来,挥手打掉头顶的手,气冲冲道:“别摸我头!”
  谢望舒笑出声了,身子一歪顺势靠在泉眼边上把自己泡进水里:“行,不摸了,你先回去吧,我再泡会儿。”
  柳归鸿没理他,趟着水就走,谢望舒笑眯眯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么,扯着嗓子喊他:“柳归鸿——”
  玄衣少年停住脚步,等他说话。
  “擅用禁术,不敬师长,明天早上起来挥剑五千下。”
  柳归鸿怒了,回头掀起一捧水就朝着谢望舒泼过去,后者大笑着躲开又泼了回去,柳归鸿黑着脸被泼了个正着,余光瞥见旁边枝桠上挂着的鲜红衣衫,伸手抓了就走。
  谢望舒不笑了。
  柳归鸿两步就没影了,秋风吹过,谢望舒一言难尽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呢喃出声:“神经病啊……?”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湿透的白衣,又四周环顾了一下,草草在岸上画了个传送阵把自己传回了枯桐殿。
  “幸亏没人。”
  拧干头发换好衣裳,谢望舒放松仰躺在榻上,看着窗外天空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又是新的一天。
  ……
  柳归鸿抓着那件红衣回了飞鸿居,收拾完自己在榻上坐了半天还是气,但又不知道自己气什么。
  “你杀不了我。”
  谢望舒的话不合时宜的在他脑海中响起,他又开始思索自己到底为什么杀不了谢望舒,结果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不通,直接一头扎进枕头里。
  闷的要死。
  枕头中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睛,柳归鸿瞥见被他扔在一旁的红衣,仿佛又看到了谢望舒那张眯着眼笑的脸,气的牙痒痒,抓起枕边的红衣一口咬住又撕又扯,脆弱绡丝被咬在齿间撕扯却并未损坏,隐约还能看见流转的灵光。
  “……”
  柳归鸿狠狠把那件红衣摔在地上,翻身扯过被子把自己卷了起来气得来回打滚。
  烦死了!
  ……
  天光大白,谢望舒收拾整齐完推开门,意料之中没有看到柳归鸿乖乖领罚,不过他也没当真打算罚,本来就是顺嘴扯皮,他没那么较真。
  柳归鸿闲着没事干,他可不一样。
  太华邪修尚未查明,山外“凤君”随时会给他造成威胁,藏经阁命案凶手在逃,他要忙的事太多了,暂时不能把时间全放在徒弟身上。
  不过可以给他留点东西。
  柳归鸿昨晚气着气着迷迷糊糊睡着了,再睁开眼时天色亮的隔着一扇窗都刺眼,他掀开被子坐起来,一眼看见昨天被他摔地上的谢望舒的衣裳,撇着嘴拾起来随便团团塞进了衣柜深处的角落里,取了条发带束好发,推开窗户时看见了被放在窗沿上的小小荷包。
  曾经被他用力砸向谢望舒的,小小的,被饴糖塞得鼓鼓囊囊的荷包。
  柳归鸿看着它,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伸出手把它拿回来又挂回了自己腰间。
  ……也不是完全不能原谅他一点。
  饴糖入口,一如既往的沁甜。
  原谅他一刻钟,柳归鸿如是想,看在糖的面子上。
  他朝屋外看去,凤凰花簌簌如落火,天上是深秋难得的暖阳,风摇着常放在阳光下的摇椅,吱嘎吱嘎的轻轻响。
  沁甜悄悄滋润心底,足以消弭恨意。
  谢望舒不知道他在山上想了点什么,他快把整个藏经阁都掀过来了。
  盛招摇靠在门口没进去,看着谢望舒一寸一寸的把藏经阁搜查了好几遍,在他准备再检查一次时终于忍不住出声道:“玄凤,你最好能把藏经阁给我恢复原貌,否则我先去劈了你那爱瞎跑还惹麻烦的徒弟。”
  谢望舒没理她,墙壁,书架各种角落他都翻遍了,一点线索都没有。
  不可能这么干净的,很显然是有人刻意把一切线索都抹掉了。
  他垂眸思索着,忽然看到了自己逶迤在地上的赤红衣摆,一瞬间灵光乍现,走到门口拉着盛招摇就往里走:“最后一次,来搭把手。”
  藏经阁不止有各种摆设,还有数以万计的经文典籍。
  太华那么大,偏僻的地方多之又多,譬如翠微山,整座山都常年无人问津,为何偏偏要选在藏经阁杀人?
  人只会想要自己需要的东西。
  藏经阁只有而别处都没有的是什么?
  书,也可以说是术法。
  邪修来藏经阁,最有可能需要的就是太华对付他们的方法。
  “把关于邪修的书都找出来,仔细看看哪些是最近有阅读痕迹的。”
  盛招摇眸光一暗,没多说什么,直接开始跟他一块翻书了。
  直到天色渐黄昏,山色披流金时,谢望舒终于有了些发现。
  他沉着脸看着手中被撕去了几页的抄本,那是本从一个不知名姓的邪修手中缴获的术法,那个邪修甚至是玄凤亲手杀死的,格外难缠。
  因为他能完全隐匿自己的气息,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是个邪修,甚至可以伪装成修士。
  “潜行术……”
  谢望舒垂眸不语,他清楚记得这本术法原本是完整的,可现在却被人撕去了几页。
  不多不少,正巧是如何识破被隐匿的邪气的破解术法。
  这下麻烦了。
  对方真的很严谨,所有细节都做得滴水不漏。
  谢望舒叹了口气,打算把这抄本带回去好好推演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他刚抬脚准备去找盛招摇时,却猛得被扯了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
  他朝着扯他的方向看去,发现是自己拖在地上的衣摆不知怎么被沉重书架压住了,他弯腰打算直接把衣摆扯出来时,一丝银光晃了他的眼。
  谢望舒眯着眼找到那银光,倏然瞪大了眼睛,浅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变成一线。
  他这边动静不小,盛招摇探了个头看了一眼,见他半天都没有动静,开口询问道:“玄凤?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
  盛招摇皱着眉,打算直接过去看看,但走到书架的拐角处便看到了谢望舒好好站着,夕阳余晖落在他脸上,红衣妥帖的垂落,神色在光下看不分明。
  “有发现。”他把那本缺页的抄本递给盛招摇,“去把正阳和太阴他们几个都叫过来,顺便查查近两个月里藏经阁的借阅和出入记载。”
  停顿了一瞬后,他又道:“把孟摧雪也叫来,人手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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