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似乎很急,话音刚落甚至没等盛招摇回答就踩着剑离开了招摇峰。
  盛招摇也没说什么,提着刀按他的吩咐去做了。
  谢望舒真的很急,红鸾剑几乎成了一颗金色流星,从灿金色黄昏中划过,最后又落在了栖凤山界中。
  他沉思了片刻,还是没有踏上山道,只挥手给整个栖凤山套了个只进不出的结界,然后又踩上红鸾冲进了夕阳之中。
  他来去都是匆匆,自然没有注意到栖凤山巅开得绚烂的凤凰花树上的玄衣少年,和那双欲说还休的黝黑眼睛。
  柳归鸿看着那艳色身影来了又去,在终于看不见一点红色时,他伸手摸进腰间荷包,取了块饴糖扔进嘴里,吮舔了几下后,重重咬了下去。
  糖渣在齿间迸溅,口中化开的甜像糖又像血,柳归鸿从参天大树上一跃而下又轻轻落地,嘴里含恨似的一下又一下狠狠咬着碎开的糖渣,晃悠悠的回了飞鸿居打算继续睡觉。
  不就是不想见他吗?
  黝黑双眸像粲然夕阳之下一抹格外重彩的浓墨,柳归鸿拉着脸躺在榻上,把被子卷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一双眼在外面,看着夕阳渐渐沉没。
  不见就不见。
  第23章 邪修
  谢望舒出了栖凤山就催剑直奔蓬莱峰。
  这次情况特殊,他必须去跟谢蓬莱好好商议一番。
  夜幕降临,等他赶到蓬莱峰时天色已经黑透了,算算时间六君子应该都已经在藏经阁了,现在就只需要看看孟摧雪有没有应约前往了。
  太华秋夜微冷,当他走到山巅时明月正当空,盈盈照彻遍地金簪草,细细絮绒随风飘散,在月光下泛着莹白的亮,忽上忽下的飘着,直到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莹白,恍如荡漾的月光。
  光华的正中心是简朴的掌门居所,那扇木门下窝着团黑蓝的影,在遍地绒花中看不真切,谢望舒在白绒海中淌了两步,才发现蓬莱居门下窝着的那是个人。
  那人合着眼似乎是睡着了,月白绒花落满在他怀中几乎淹没了黑衣蓝裳,黑发之中的几缕银白更胜月华,清俊的脸庞贴着他怀里抱着的剑,似乎溺死在了这片白绒月海中。
  谢望舒叹了口气,上前把人拍了起来。
  “师弟,师弟,醒醒,怎么睡这儿了。”
  鸦羽似的眼睫颤了颤,孟摧雪睁开靛蓝的眼:“……师兄怎么来了?”
  谢望舒伸手把他拉起来拍掉那一身落白,替他整理好头发后没多问他为什么要窝在蓬莱居门口,只道:“先去藏经阁吧,招摇君查到了犯案那邪修的线索了。”
  孟摧雪神色一凛,身后握剑的手指蜷了一下,对着谢望舒微微颔首后御剑往招摇峰去了。
  谢望舒呼出一口气,而后叩响了蓬莱居的门。
  “夜半叨扰师尊,弟子有要事需同师尊商讨。”
  谢蓬莱无悲无喜的声音从蓬莱居中传出来:“进来。”
  推开那扇门,谢望舒看见白衣雪发的仙人端坐正堂,灯影昏黄,仙人阖眸,像一尊未染尘色的苍白神像。
  只是那仙人没有一张柔和慈悲面,眉宇间似是敛着一抹淡愁。
  “为何要支开孟摧雪。”雪一样的仙人开口了,“还有,藏经阁是怎么回事?”
  “你都瞒了吾多少事。”
  “谢望舒,吾似乎没教过你欺上瞒下。”
  谢望舒心神一沉,当即单膝跪地作揖:“弟子有错,自会去领罚,只是眼下之事着实要紧,还请师尊先听弟子讲来。”
  谢蓬莱睁开眼,异色双瞳中一丝温暖也没有,谢望舒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只能沉默着等他发话。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谢蓬莱终于再次开口了:“罢了,起来吧,下不为例。”
  “你讲。”
  谢望舒站起身,简单把藏经阁的事给他讲了一遍,但依旧没提太华有邪修仍然在潜伏的事,谢蓬莱听他讲着,神色一丝未变,直到谢望舒讲完后,他沉声问道:“有线索便去查,那抄本你们应当能推演出来,为何要来找吾?”
  “又为何要支开孟摧雪?”
  谢望舒早知道他要问,伸手从袖袋里取出一物递给他看:“因为这个。”
  谢蓬莱看着他递过来的那东西,终于变了神色,皱起了眉。
  仙人玉铸般的手中静静躺着一根染血的白发。
  血是邪修血,发也是邪修发。
  可却不是同一个邪修的血与发。
  谢望舒轻声道:“师尊,整个太华上下,鬓生白发唯有二人。”
  一是掌门谢蓬莱,一是翠微君孟摧雪。
  可偏偏这二人谁都不应该与此事,与邪修有关系。
  但……
  “这是孟摧雪的发。”谢蓬莱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你打算告诉吾什么?”
  谢望舒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谢蓬莱打断:“如果你要说孟摧雪是那邪修,吾劝你最好别说。”
  “并非是要污蔑师弟。”谢望舒道,“师弟的发丝沾染邪气大概是因为前些日子被邪修所伤的缘故,只是想问问师尊……”
  “近日师弟是否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或去过什么不常去的地方?”
  谢蓬莱抿唇不语,孟摧雪无要事不出蓬莱峰人尽皆知,可近两个月光是谢望舒撞见他下山的次数也已经不少,确实有些蹊跷。
  谢望舒趁热打铁道:“师尊,或许我们应该查查师弟最近都见过什么人。”
  谢蓬莱眸色微沉:“你的意思是……”
  “师弟可能,与那潜藏的邪修有关。”
  其实谢望舒这话已经很委婉了,怎么可能那么巧,刚好在那缺页的抄本附近拾到他的头发,甚至还沾了血,如果是他杀了那人,他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人那是个邪修,他是在诛邪,可他却大费周章的清理了现场所有的痕迹,甚至把邪气都消抹了个干净。
  那人有很大可能就是死于孟摧雪之手,就是不知柳归鸿为何被牵扯了进来。
  而且,那人尸身为何查出来两种邪气?另一种到底是从何而来?孟摧雪又为何要与邪修勾结?
  都是谜团。
  谢蓬莱又合上了眼,默了片刻后,沉声开口道:“吾会注意他的。”
  谢望舒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不常见到孟摧雪,唯一能了解他行踪的只有谢蓬莱,只要他愿意去查,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有结果。
  这边的事办完了还有藏经阁的事,谢望舒忙得脚不沾地,跟谢蓬莱打过招呼后出了蓬莱居的门,遍地莹白的金簪草再次映入眼帘,朦胧的像一片月光幻境,于是谢望舒倏然想起来刚才蜷缩在简朴木门下的,几乎被一片白绒淹没的黑蓝身影。
  他这么做,真的对吗?
  也许孟摧雪有自己的苦衷,他这么做就是直接把人架在火上烤。
  可是……
  他又想起来藏经阁门合至一线时,门缝里露出的玄衣少年那一双悲伤的眼睛。
  摧雪有隐衷,归鸿又何辜?
  谢望舒说了,要给柳归鸿当好师尊。
  他得护着他。
  ……
  谢望舒到藏经阁时人都到了,盛招摇已经把那残页抄本给所有人都看了一遍,所有人都神色凝重,这邪修竟然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甚至杀人灭迹,他们怎能不怒?
  众人简单商议了如何推演这邪术,准备各自回去研究时,走在最后的应澜姗开口叫住了谢望舒:“玄凤。”
  谢望舒应言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其他人走到匆忙已经离开了,藏经阁中此时只有他们两人,应澜姗看着他,那双海蓝色的眼中神情微沉:“你应该还有什么发现吧。”
  谢望舒没想到她这么敏锐,他除了抄本的残页什么都没告诉盛招摇,她竟然还能猜到更多。
  “嗯。”谢望舒应道,“但暂时不能说。”
  “为什么?”应澜姗继续质问,“因为你在怀疑我们?或是我们之中的某个人?”
  谢望舒想到与谢蓬莱的,含糊回答:“算是吧。”
  “翠微君?”
  谢望舒几乎是恶寒了,他根本什么都没说,应澜姗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怎么猜到的?”
  应澜姗木着脸歪头,淡淡开口:“很难猜吗?”
  “往常这些事你从来不会让孟摧雪掺合进来,而且一般跟你对接的都是吕羲和,但这次你却让招摇君来给我们细讲,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你有什么不想让我们知道的,所以利用了招摇君不会多想这一点。”
  “……是。”谢望舒无话可说,她猜得一点都没错,敏锐的可怕,“先别说出去,我另有打算。”
  “我看起来像傻子吗?”应澜姗无语了,她要说刚才早说了,用得着摊牌以后再偷偷摸摸的吗,真以为她傻吗?
  谢望舒放心了:“谁也别说,这个事牵扯的东西不少,我已经上报掌门了,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出结果了,咱们就把那个邪术推演推演,老老实实看那个邪修到底是谁,然后把他抓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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