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盛招摇没再说什么只是经过吕羲和身边时冷哼了一声,转身回了招摇峰。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吕羲和终于转向了柳归鸿,此刻他脸上已经没了温和,只剩严肃和郑重。
  他问柳归鸿:“你师尊呢?”
  柳归鸿照实回答:“不知。”
  青衫剑客第一次皱起了眉:“那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这个他知道:“昨天黄昏前,谢……我师尊匆匆赶回来布了结界后便急匆匆离开了。”差点直接喊了名字。
  黄昏之前,也就是藏经阁议会前。
  吕羲和皱着眉,脸色发沉。
  谢望舒让他们各自回去推演邪术,自己却去查案。
  别人不知道,但吕羲和知道,玄凤看不近人情,但却经常把最危险的任务都揽到自己身上。
  上一次他瞒着所有人单独行动,最后是拖着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拄着红鸾剑一步一停从栖凤后山的禁地走出来的。
  那次是禁地凶兽暴动,若不是玄凤赔进去半条命强行镇压,整个修真界都要遭殃。
  吕羲和不敢想,这次能让玄凤学会蒙骗他们的,会是多严重的灾难。
  他叮嘱了柳归鸿待在栖凤山不要乱跑,再有危险还是放信号焰火后就开始自己满太华找谢望舒,但整整一日,他都没再见到谢望舒。
  吕羲和挽起袖子拭去额角沁出的薄汗,他心里一阵阵的往下沉,神思恍惚间脑海中几乎晃过了谢望舒气息全无的场景。
  攥着剑的手猛得收紧,剑鞘上的饰物几乎硌进掌心的血肉之中,疼痛让他回过神,吕羲和轻轻摇了摇头,他不能慌,也许谢望舒只是有什么不想告诉他们,不会出事的。
  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一定不会出事的。
  一定,不能再出事了。
  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后,吕羲和整理了一下自己慌乱时而变得凌乱的天青衣衫,重新束好有些散乱的发,噙起了温和的笑,又是清风明月的正阳剑仙。
  正阳剑被紧紧握住,吕羲和心情终于放松了些。
  他现在手中有剑了。
  所以只要他在,所有人都不会有事。
  第25章 家犬
  栖凤山上的动乱谢望舒目前还一无所知,他在金凤焰火腾空的前一瞬刚刚破开翠微居的结界,漆黑无人的居室大门洞开,像地狱魔渊的入口等待来人失足踏入。
  谢望舒感觉自己像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他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可能是他做好的最坏的打算,也有可能什么都没有,是他阴谋论自己想得太多。
  他希望是后者。
  翠微居中昏黑无光,借着熹微的月光才勉强能依稀看清室内的布局——基本没什么变化,只是柜顶积了薄薄一层尘灰,似乎有些日子没有清扫了,可青霜剑却被搁在剑架上,案上的书卷被翻的有些凌乱,曾被孟摧雪带走的那本隐匿术被摊开摆在案上。
  剑修向来剑不离身,况且方才他在蓬莱居前还见孟摧雪怀里抱着剑,青霜剑怎么可能被留在翠微山?!
  除非……
  孟摧雪离开藏经阁后就直接先回了翠微山,取走了什么东西,匆忙到连剑都能忘下。
  其他几人都忙着回去推演,只有应澜姗多与他多说了几句话。
  孟摧雪只有这一段空档能取走东西,也就是说……
  在到这里之前,孟摧雪刚刚离开,并且因为青霜剑还在翠微居,他随时会回来。
  谢望舒面上神色骤变,放轻脚步转身就走,他前脚刚冲出翠微山界,一道冰蓝灵光电光火石间穿过结界落在山巅,推开了翠微居的门。
  黑蓝眸色淬着冷色,在昏黑中透着幽蓝的暗光,孟摧雪的目光在整间屋子里逡巡了一遍,最后落在了剑架上,确认没什么异常后抓起了青霜剑,在门上又布了结界后御剑离开了。
  ……
  谢望舒折腾了半天一无所获,叹了口气后终于回到了栖凤山。
  当他再次踏上栖凤山巅时天光已经大亮了,谢望舒抖了抖袖子收了剑,打算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时,看到了坐在枯桐殿门前双手托着下巴的玄衣少年。
  “……”
  像蹲在门口等人回家的……
  家犬。
  怎么一个两个都爱往门口窝着?
  柳归鸿在他落地时就看了过来,黝黑双瞳让谢望舒想起昏黑无光的翠微居。
  一片死寂,一片荒芜。
  说实话,他不想看见柳归鸿再变成上辈子那样,虽然说不上恶贯满盈,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开始他确实是抱着直接解决了这个麻烦的心思,但随着少年的过往一桩一件被铺开在他眼前,所有的孽债都有了因果。
  用尽全力去争夺机缘是流浪多年“饿”怕了,东西只有握在手里他才能安心;不择手段是他曾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对他展示出了最极致的恶,他没学过怎么正常的告诉别人他需要什么;弑师灭祖是因为他不动手就一定会被玄凤杀死,而他又一定要顽强的活着,哪怕已经所有人都觉得他再活下去是一个错误,他也一定要活着。
  想通了这些,那个离经叛道的魔头在谢望舒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手足无措的少年,他又怎么下得去手?
  那双黝黑的眼睛还在看着他,目光执拗但已经没了敌意,谢望舒想,他应该多笑笑。
  那双眼睛亮着才好看。
  于是谢望舒走到他面前,非常自然的伸手揉了揉少年细软的发,在被打到手之前收了回来,笑眯眯道:“专门堵我?”
  柳归鸿心情非常不好:“你昨天晚上在哪?”
  “所有人都来了,只有你不在。”
  “谢望舒,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谢望舒被他这一串问题直接砸懵了:“什么东西?”
  “什么所有人都来了?”
  柳归鸿目光沉沉,审视了谢望舒一番,发现他似乎确实不知昨晚之事后语气好了不少:“……没什么。”
  “昨夜邪修夜袭栖凤山,我差点死了而已。”
  差点死了……而已?!
  谢望舒这回是真懵了,他就不到半个晚上不在,到底都发生了点什么骇人听闻的事?
  还有,什么叫所有人都来了?
  邪修夜袭栖凤山?
  他是走了半个晚上,不是半年吧?
  强行捋清了思绪,谢望舒抓着柳归鸿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提起来,边说边往枯桐殿里扯:“进来给我好好讲清楚。”
  柳归鸿脸上冷淡的神情一下碎成了慌张,谢望舒把他往枯桐殿里扯,他用力向后退,两人一瞬间僵持不下,谢望舒不解的看他:“你干什么呢?”
  柳归鸿往后仰着,抿着嘴好半天才蹦出来一句:“……就在这说,不进去。”
  “为什么?”谢望舒不能理解,“我跑了一天一夜要累死了,进去说,顺便让我歇歇。”
  柳归鸿仰的更厉害了,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谢望舒不管他在扭捏什么,他真的要累死了,直接硬生生把人拉了进去。
  进了枯桐殿谢望舒随便找了个椅子不顾仪态的瘫了上去,飘起的艳红衣衫糊了柳归鸿一脸,他伸手去抓,顺滑绡丝从指缝间滑落,只留下一指冰凉的触感。
  柳归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真的扭捏的手足无措。
  两辈子,这是他第二次踏入枯桐殿。
  第一次是玄凤当众判他流放禁地。
  谢望舒瘫着不动,柳归鸿就这样在门口不远处站着,枯桐殿很大,小院里铺了厚厚一层深秋落花,偶然随着微冷秋风翻滚几下又被掩进更深处,阳光从大开的窗户慷慨的流进室内,照亮了典雅又恢宏的居室也照亮了红衣仙师往椅背后仰着的脸,看起来古朴的枯桐殿其实格外奢侈,一眼扫去不见金银璀璨,但细看就能发现,地面满铺的软毯是细彩流辉的西海鲛绡,角落里十二盏未点燃的是错银凤纹灯,连灯盏里也不是蜡烛而是龙眼大的夜明珠,罐中顶好的白毫银针,金丝楠木的太师椅一摆就是十张,处处不经意,处处是金银。
  柳归鸿被震惊了一下,他看了眼几乎昏过去的谢望舒,不敢相信他哪来的那么多钱。
  是啊,不收徒不接任务,甚至不怎么见人,谢望舒,不,应该说玄凤,他怎么可能会有钱?
  柳归鸿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当他准备往深细想时,瘫了半天的人颤巍巍抬起一只手,气若游丝道:“快扶我一把……”
  “起不来了……”
  柳归鸿这回才是真的震惊了:“……?!”
  这还是个修士吗?!跑了一天就给自己跑残废了?!!
  谢望舒也傻眼了,他刚才直接把自己扔到椅子上后就彻底放松了,休息了一会打算起身时却发现自己慢慢滑到了一个完全无法着力的位置,怎么也起不来。
  柳归鸿带着一脸一言难尽走过去打算扶他,还没抓住那只瘦白的手,谢望舒忽然胡乱在半空中抓了两下,一下勾住了柳归鸿的腰带,柳归鸿动作一滞,谢望舒找到了着力点,用力一扯打算起身,但人没起来眼前就一黑,玄衣少年被他扯的站不稳,整个人冲他压了下来,直直砸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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