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尤金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撒娇得逞的小孩,他从善如流地接过盒饭,“不愧是洛海检察官,考虑就是周全,根本难不倒你。”
洛海懒得理他,转头就走。
步行街走到尽头,就是著名的南特河。
这条河贯穿了整座城市,像一条流动的缎带。岸边的柳树随着夜风摇摆,偶尔有萤火虫在树梢间闪烁。
繁华的商业街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但很少有人会远离喧嚣来到这里。
尤金找了块干净的草地坐下,大喇喇地盘起腿,把盒饭放在两腿中间,“你公寓的位置可真好,楼下有步行街,还能欣赏到南特河的夜景。”
“是检察院的位置好。”洛海在他旁边找了块相对干净的石头坐下,冷漠地说,“我的公寓只是为了离检察院近一点。”
尤金挑起眉,“你不会从来没来过这里吧?”
“没有。”洛海拆开餐盒边的一次性餐具。
“南特河就在你公寓楼下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你却从来没看过?”尤金像看一个外星人一样看着洛海,“你知不知道你至少浪费了公寓租金的80%?”
“我说过了,我工作很忙。”洛海语气依旧淡漠。
“我要是你老板可得高兴死。”尤金啧啧地说,“一流工贼,贷款上班,还总能超额完成任务,比生产队的驴还省钱。”
“……”洛海看了他一眼,实在不想理他。
但安静也就保持了几秒,尤金又恬不知耻地蹭了过来。
“那你平时休息的时候都干什么啊?再忙的人也总得放松吧。”尤金猜测,“游泳?攀岩?打游戏?泡妹子?”
“别把我说得跟你一样厚颜无耻。”洛海冷淡地说。
“你真是越长大越无趣了。”尤金咬着塑料勺子,托着腮帮子观察洛海的侧脸,“小时候明明比现在可爱多了。”
“……”洛海从盒饭上抬起头,“我弹钢琴。”
“嗯?”尤金愣了愣,立刻感兴趣地追问,“你会弹钢琴?”
“偶尔。”洛海说,“在我觉得很累,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
尤金这才想起他确实在公寓客厅里看到过一个很大的盖着黑布的东西,他当时没怎么留心,现在想起来,确实是一架钢琴。
“没看出来啊,你竟然是会玩音乐的那种人。”尤金笑起来,“我会弹吉他,会吹笛子,还会一点小提琴,但是没学过钢琴。钢琴太难了,不适合我这种三分钟热度的人。”
“你应该学的。”洛海冷淡地说,“如果你在艺术道路上造诣更深一点,检察院的工作能轻松不少。”
尤金笑了半天才停下来,琥珀色的眼睛看向洛海,“算了吧,我可不是搞艺术的料子。还是朝不保夕的犯罪活动更适合我。”
洛海把一次性餐具扔在吃完的盒饭里,盖上盖子,冷漠地看向尤金,“闲聊聊够了吗?我答应了你的要求,也请你吃了饭。现在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戈斯公爵家的案子是不是光翼会安排的?”
第13章 在我床上干什么
尤金把最后一口米饭塞进嘴里,擦了擦嘴,“嗯,你说得对。我是个很守信的人,你答应了我的要求,我就会回答你的问题。不过前提是你得相信我。”
洛海盯着尤金的眼睛,“说。”
尤金屈起腿,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看向洛海,眼睛里的神情专注认真,“不是。”
“撒谎。”洛海立刻说。
“看,我说了你又不信。”尤金摊手。
“omega杀人,以如此残忍血腥的手法,受害者还是位高权重的公爵的妻子,这些都是你们光翼会惯用的示威手段。”洛海目光锐利,“更不用说那个光翼会的标记了,就是对执法机关赤裸裸的挑衅。”
尤金叹了口气,“那让我来问问你。你负责光翼会的案子这么长时间了,我们有任何一次行动是针对alpha以外的性别的吗?”
洛海没有说话。
“爆炸案也好,谋杀案也好,有死过alpha以外的人吗?”尤金抱起双臂,“如果这个案子是光翼会安排的,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戈斯公爵,而是对他的妻子下手?杀一个beta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她是戈斯公爵的妻子。”洛海低声说,“杀了她可以威胁到alpha贵族的社会地位,引起民众恐慌。”
尤金打了个响指,赞许地看着洛海,“说对了。光翼会是反抗组织,或者用你们的话来说,‘恐怖分子’。恐怖分子如果不能让大家觉得恐怖,那还有什么用呢?迄今为止光翼会策划的所有事件,都会高调地宣扬出去,就是为了让民众看到我们的主张——”
“为了给民众洗脑。”洛海冷冷地说。
“随便你怎么说吧。”尤金耸耸肩,“但是戈斯公爵的案子已经发生一个礼拜了,除了那个小孩都能画的光翼会标记之外,根本没人知道有这么个案子。那我们图什么?”
洛海沉默了一会儿。
尤金的分析很有道理,而且有凭有据令人信服。
“如果不是你们做的。”洛海缓慢地说,“那会是谁?”
“这座城市又不止我们一个恐怖组织。想报复社会、掀翻权贵,再把屎盆子扣在光翼会头上的人有的是。”尤金把吃空的饭盒朝不远处的垃圾桶丢过去,哐的一声正中其中。
“omega总是最好欺负,最好利用的人。”他说,“因为他们总是生活在无尽的折磨和恐惧中,只要有人递出一根救命稻草,他们就会拼命抓住,到死也不放手。”
“你又不是omega。”洛海冷漠地说。
“我不是。”尤金看向洛海,“但你是。”
洛海皱起眉,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尤金打断了。
尤金从草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回去吧,再晚就起风了,我可没带厚衣服。”
洛海盯着尤金的背影看了几秒,也站起身,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
这一夜洛海睡得并不安稳。
光怪陆离的碎片不断侵袭他的梦境。火焰、血液、空气中弥漫的让他恐惧的味道。
一只羽翼刚刚丰满的小鸟惊恐地拍打着翅膀想要飞离火海,却在起飞后不久就被上窜的火舌点燃,挣扎着摔落在地上,融化在火焰深处。
他所能记得的就只有奔跑。
恐惧到了极点,麻木到了极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他不断地往前奔跑着。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将他尚且年幼的身躯压了个结结实实。
他拼命挣扎着,想要从巨大的压力下挣脱,然而那东西巍然不动,将他死死地制在原地,而他恐惧的东西则一点点向他接近……
洛海睁开眼睛,缓了几秒钟,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熟悉的天花板,他自己卧室的天花板。
但梦境中的压力依然没有消失,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到一颗金色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胸膛上。
尤金·奥荻斯正趴在他的胸口呼呼大睡,几乎占据了大半张床,被子被他踢得掉下去一半,只剩可怜兮兮的一角,还全都压在他屁股底下。
“……”洛海冷着脸,用力把被子拽了出来。睡得正香的男人猝不及防地从床上摔下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啊!”惨叫声随后传来,尤金呲牙咧嘴地按着自己的后脑勺从地上坐起来,“你干什么!”
“你在我的床上干什么?”洛海冰冷的语气里压着怒火。
尤金四脚朝天地躺在地板上,眼睛转了一圈又眨了眨,“我……应该是昨晚梦游了吧?哎呀,我是怎么到这来的呢,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要不要我把你从窗户扔下去清醒一下?”洛海面无表情地说。
以尤金对洛海的了解,这个铁血无情的检察官搞不好还真干得出这种事来。
“我错了,我错了。”尤金立刻投降,讨好地赔着笑,“我不是故意的嘛,我那屋窗户漏风,昨天晚上刮风又下雨,我实在太冷了。发现你房间门没锁,就想着来暖和一会,没想到你床上太舒服了,就这么睡着了。”
洛海盯着他。
“我说的是真话!我发誓我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没动过!”尤金高举双手,满脸无辜,“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起码你的屁股好端端的一点也不疼吧?”
“滚出。”洛海一字一顿地说,“我的房间。”
伴随着房门的巨响,尤金像翻垃圾失败的小狗一样被丢出了洛海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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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以后,洛海换了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的头发还乱着,后脑勺有一缕倔强地翘了起来。衬衫领口的扣子也没系,露出一片白皙干净的脖颈。
正在厨房洗碗的尤金探出头,情不自禁地吹了声口哨。
“别逼我往你脑袋里射一颗子弹。”洛海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洗脸。
“你肯定舍不得。”尤金嬉皮笑脸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