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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如果他在最一开始就选择听话,艾婶、米叔、科克、小铁……是否都不用葬身在火海?
  对了,还有尤金。
  胖墩墩的尤金,爱哭的尤金,变高变帅的尤金,味道好闻的尤金。
  坚决要替他处理伤口的尤金,会偷偷给他留半块三明治的尤金,在他房门前守整整一夜的尤金。
  那个尤金也死在那场凄惨的火海中了吗?还是说……
  洛海的头有点疼。
  记忆像电影片段一样乱七八糟地在脑袋里闪过,年少时的场景与现在的经历混杂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伸手又抓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像风中的细沙般消散。
  他不肯屈服,固执地继续伸手。他这辈子从不肯轻易向命运低头,何况是一点小小的碎片……
  在他第三次伸出手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
  温暖由那只手的掌心一直传递到他的心脏,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感到借由这只手,周遭的一切又回到了现实。
  酒吧里乱嚷嚷的,七彩的霓虹灯闪个不停,alpha们笑闹时将刺鼻的信息素侵占得到处都是,眼前的酒杯折射出刺眼的灯光。
  他听见小胡子说话,语气有点着急,“这是您朋友?一声不吭坐下就要烈酒,一杯接一杯地喝,我们简直怕出人命……”
  然后他听见尤金的声音。
  “放心吧,他酒量还没那么差,真喝多了就睡过去,一点不麻烦别人。”
  洛海皱起眉,很想开口反驳几句,但刚一张嘴就被一阵头晕压住,到底没说出话来。
  “酒账我帮他结,人我带走了。你们去忙吧,不用担心。”
  抓住他的那只手把他往上一拎,他便踉跄着摔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不一会儿,脖子与肩膀上传来一阵暖意,洛海低头一看,一条宽大的、还存着体温的围巾堆在他的下巴。
  尤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出了酒吧,冷风吹得人睁不开眼,雪不知何时已经在地面积了薄薄一层,他们的鞋子踩上去,留下一串并成一列的脚印。
  “生气了就一个人喝酒买醉?”尤金的尾音上扬,带着轻轻的笑意,“现在连女高中生都不干这事了。”
  “闭嘴。”洛海的头疼得快裂开了。
  “真的,你有时候简直幼稚得出人意料。”尤金没有停嘴,还是在笑,他把胳膊收紧一些,好更用力地托住洛海的身体,“而且喝杜松子酒?你知不知道你闻上去就像被我标记了一样?”
  洛海转过头看向尤金。
  尤金现在依旧是易容成恩优格的打扮,黑色的短发没有轻飘飘的卷曲,眼睛也不是他熟悉的琥珀色。
  陌生带给他不安,而不安令他恐惧。但他知道确认的方法,知道有一处地方的触感不会改变。
  洛海搂住尤金的脖子,抬起头吻了上去。
  第65章 “给我。”
  尤金被吻了个猝不及防。
  空气很冷,洛海的手指冰凉,唇却是热的,充满了浓郁而辛辣的酒香,可以在顷刻间夺走他的呼吸。
  尤金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等回过神时,他已经像本能那样紧紧将洛海搂在怀中,加深了这个吻。
  各式各样的人从他们的身边路过,有的停下来看一眼,有的吹一声口哨,也有的喝得醉醺醺的,大声地笑着大喊“维权万岁”。
  所有的那些声音都没进入尤金的耳朵。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洛海的呼吸、洛海的温度、还有洛海压抑着痛苦的热情的吻。
  他后退两步想分开,洛海就逼近两步继续索要。尤金按着他的额头把他推开,后者就退而求其次地亲吻尤金的脖颈,在上面留下一连串淡红的印记与吻痕。
  简直要命。
  尤金半拉半拽地拖着洛海往前走,好不容易才找到洛海的汽车。他伸手从洛海口袋里掏车钥匙的时候,又被醉醺醺的检察官误解成信号,热情地勾上来。
  “洛海!”尤金把八爪鱼一样的洛海从身上扯下来,呼吸沉重,“先回家。”
  洛海那双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倒像是被伤到了似的。
  他拽起尤金的衣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没有家,我的家早就被烧干净了。光翼会的奥荻斯,你休想骗我。”
  一股钝痛在尤金的胸口升起,像一把小锯子缓缓地锯着他的心脏。
  “没骗你。”尤金握住他的手腕,低声说,“你在哪,家就在哪。只要你活着,我就永远有家可回。”
  洛海的脑袋被酒精熏染了七七八八,残存的理智已经不足够使他理解如此复杂的句子。
  可是尤金的双眸映在他眼底,那目光似乎极淡又似乎极深邃,近乎永恒地刻在了洛海的记忆深处。
  -
  在尤金搀着他,打开公寓玄关大门的下一秒,洛海就勾住他的脖子吻上去。门在他们身后应声关闭,尤金闷哼一声,后背撞在门上。
  酒精的效果与洛海想象中并不一样。
  它非但没有使人麻痹,反而把所有积压的苦痛从记忆的深处翻出,让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被翻涌的痛觉所包裹。
  越痛,就越想要忘记。
  忘记过去,忘记未来,忘记整个混沌无序的世界,只记住尤金。尤金的脸,尤金的唇,尤金滚烫的掌心和低沉的声线……
  “洛海。”尤金哑着嗓子只来得及叫出一个名字,就被按着胸口直接推倒在了沙发上。
  洛海修长的双腿往旁侧一抬,就跨坐在了尤金的腰上。
  总是一丝不苟的检察官现在乱七八糟的。
  前额的发丝挡住他的眼睛,衬衫皱皱巴巴、崩开了好几颗扣子。他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呼吸短而急促,带着挥散不去的酒精味道。
  尤金闻到空气中弥散出断断续续的omega的香甜,仿佛一个青涩的处子在拙劣地模仿书本上的技巧。
  “想要。”洛海沙哑地开口,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尤金,“给我。”
  尤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着洛海的胸口把他往外推,“不行。”
  洛海还没想过自己被拒绝的可能性,先是怔了一下,“什么?”
  尤金缓慢地把肺里那口气吐出去,掌心持续用力,语气不容置疑,“我说不行。”
  怒火一下子点燃了洛海的胸口,他收紧大腿,用力把身体下压,腾出一只手快速地去解尤金裤子的纽扣。尤金眼疾手快地钳住洛海的手腕,反把他按在沙发上,强行制止了他的行动。
  洛海彻底被激怒了。
  “到现在了你跟我装什么正人君子?”洛海的眼睛里几乎要射出火来,“有本事你一开始就别来找我!一开始就别按着我的头像个强歼犯一样操我!”
  刺耳的话语像刀尖一样刺进尤金的心脏里,但他只是轻轻吸了口气,表情和语气都没有什么变化,仍旧低沉而温和,“你不是真的想要,你只是想借我的手伤害自己。你恨自己,也想让我恨你,我不会让你那么做的。”
  随着尤金的话音落下,屋中旖旎的氛围渐渐消散了。
  洛海慢慢放松了力道,低下头,额头靠在尤金的肩膀上,不发一语。
  尤金抬起头,由着洛海前额的碎发扫着他的脖颈,没有亲吻,也没有拥抱,只是静静地靠在沙发后背,任凭这一室空气由炙热变得冰冷。
  窗外的雪还在下,城市的灯光驱逐了月色,把商业区照得亮如白昼。
  隐约还有庆祝和欢呼声从附近传来,喝醉了的alpha含糊不清地骂着什么,帕西法太太的狗似乎被今晚的噪音惊扰,一直不停地吠着。
  -
  洛海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再醒来时他已经换了衣服,躺在温暖的被褥里。
  温暖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投射进来,打在空无一物的地板上,细小的灰尘在光斑中飞舞,看得洛海更加头痛欲裂。
  尤金早就离开了,公寓里没有他的影子,就连昨晚被弄得乱糟糟的沙发也被重新整理好,靠垫一左一右地摆着,那只碍事的大羊驼端端正正地坐在中间。
  餐桌上倒是放着一碗通心粉,用保温盖盖着,还有热气。
  洛海走过去,发现下面还夹着一张纸条。
  ——冷了就放微波炉加热一下,厨房里有黑椒酱,冰箱里有牛奶。
  他又把纸条反过来,反面还有一句话。
  ——今天不要出门。
  洛海皱起眉,莫名其妙。
  今天是工作日,他怎么可能不出门?尤金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写了这么一句话,他想干什么?
  洛海没打算听从,还像上次一样打开煤气灶烧毁了纸条,把那碗通心粉吃完,就穿上外套走出了公寓。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在石板路上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风也停了,头顶积雪的行道树伫立在道路两边,静静地一动不动。
  洛海走在人行道上,鞋底与积雪挤压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的头还残留着宿醉的疼痛,但是头脑已经恢复了清明。昨天晚上做的荒唐事一幕幕映在脑海里,每想起一幕,心脏就微微颤抖着发疼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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