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这应该算不上是多么强有力的威胁,但尤金的动作却立刻停了下来。他像只委屈的金毛小狗似的抿着唇,盯着洛海看了半天,才低声开口。
“我一个人疼就够了,我不想让你也跟着我,再疼一遍。”
第89章 上瘾
听到这句话,洛海的心里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拽住尤金的领子,喉咙里的声音都紧了起来,“你说什么?”
尤金抿了抿唇,直起上半身,主动向后退去。空气中的温度因为他这个小小的后退而变冷了一些,洛海蹙起眉头,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又强行让尤金与自己的视线交汇。
“说清楚,到底怎么了?你知道什么了?”
尤金抬起手握住洛海的小臂,掌心的力道紧了又紧,才终于轻声开口,“会里有一些人,出于战略考虑,认为把最终计划的核心部分交给你做,是有风险的。”
“我可以理解。”洛海抬着眼,依旧勾住他的脖子,“然后呢?”
“虽然我知道,无论怎样他们都会支持我的决策,但为了让他们安心,我就稍稍做了一些调查。”尤金垂下眼帘,“关于这十五年间你在南特的经历,以及道尔当初选择将你带走的原因。”
洛海怔住,半晌没能移动一根手指。
他当然知道,总有一天尤金会知道这件事。实际上他从没想过要瞒着尤金,他总觉得,早晚有一天他会找一个合适的时间、恰当的机会将十几年前那个鲜血淋漓的故事告诉他。
在他的想象中,那应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以后,他和尤金舒适地坐在那个种着桂花树的小院里,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与花香。到了那时,他将不会再因为想起那段过往而心脏绞痛,不会再因为一个又一个的噩梦恐惧入眠,所以当他将这一切讲给尤金听的时候,会带着笑意和释怀,像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所以他总是在推迟,推迟告诉尤金真相的时间。
他总以为那必定会是很久很久以后,却忘记了一切发生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不论他再怎么希望它消失。
半晌,洛海才找到身体的知觉,他慢慢扣紧尤金的脖子,低声说:“就因为这个?”
尤金的眸子猛地紧缩,他一下子用力把洛海按在沙发软垫上,怒火几乎要从瞳孔中迸射出来,“‘就’?什么叫‘就’?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以为——你一个字都没告诉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洛海柔声打断他,伸手捏了下他的脸颊,“我是一个omega,绝大多数omega都经历过类似的事,而且也已经过去很久了,根本不值一提。”
尤金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碎裂了。洛海温和的声音将他的血肉往四面八方拉扯,每一下都痛得他几乎无法喘息。
洛海反而在安慰他。经历过那样人间炼狱的洛海,反而在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安慰着他。
十五年前的洛海不过是个孩子,却要在失去一切的同时承受那样孤独而漫长的折磨,他根本无法想象他要承受多少撕心裂肺的痛苦,才能在那种环境里生还。
他来得太晚了。
来得太晚太晚了。
如果他能再早一些得到他的消息,能再早一些找到他,保护他,接他回家……哪怕再早一年、一个月、一天、一小时,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他所受的痛苦会不会减轻几分?
大概是捕捉到尤金眸中的痛苦,洛海用手托住尤金的下巴,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松弛地说:“还是说,你嫌弃我了?觉得我被别人碰过,不是只属于你的了?”
话音刚落,尤金猛地按住洛海的手腕,将他狠狠按进沙发里,洛海吃痛一声,刚想挣扎,就对上尤金微红的眼眶与眸中的怒意。
“永远、永远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尤金低声说,“你的痛苦永远不会不值一提,因为我在乎,因为我会心碎。但是我宁愿心碎,也不愿意你瞒着我、欺骗我,故作轻松地拿这种事开玩笑,然后一个人咬牙忍着疼痛和绝望,你明白吗?”
洛海怔怔地看着尤金,眨了眨眼,感觉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从眼睛里滚落,顺着脸颊向下游走。
尤金凑上来,吻掉洛海面颊上的那滴泪珠。洛海一偏头,咬住尤金的嘴唇,从软肉上尝到一点淡淡的咸涩。
天已完全黑下来,月亮缓缓升起,微弱的亮光透过窗户投在公寓的地板上,将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人隐在阴影里。
洛海能感觉到尤金一直在克制。一个易感期的alpha散发出的信息素早该比这要浓,更何况这是尤金,洛海早见识过他爆发时的样子。
在一次旖旎的唇舌纠缠之间,洛海伸舌拨动了一下alpha那颗最尖利的犬齿,惹得尤金浑身一颤,下意识就要后退。
洛海没给他这个机会,先一步追上去,沙哑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勾人的劲儿,“不许忍,全都给我。”
尤金被他勾得倒吸一口气,握住洛海的胳膊,用力到手背上青筋凸起,半晌他才抬起头,艰难地喘息,那模样竟然有几分可怜,像极了被雨淋湿的小狗。
“你用着药,会很疼……”
洛海眯起眼,长腿一抬就跨坐在尤金腰上,被汗浸湿的发丝贴在鬓角,他下压身体,同时压低声音,“我在你这疼得还少吗?早就让我上瘾了。”
这句话像是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让压抑了许久的alpha红了眼。公寓里顿时灌满了浓烈的酒味,足以让身处这个空间内的每一个生物都陷入美梦般的迷醉。
洛海今晚的记忆也像烈酒一样滚烫、炙热、断断续续。
数不清抵达了多少次顶峰,数不清疼痛与快乐哪个更多,不记得被尤金温柔亲吻了多少次,也不记得被他粗暴地抵在墙上搞了多久。
反正结束的时候,这间公寓里能留下他们味道的地方全留了个遍,若是这时候有检察院的人闯进来,每一块地板和墙皮都是洛海通敌的证据。
最后尤金还是抱着他回到了卧室,两个人并肩躺在略显狭窄的床上,呼吸声渐渐平稳,与窗外的浅风融为一体,有好一阵子谁也没有说话。
洛海疲倦到了极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休息,可越是这样,他的大脑反倒越清醒,连一秒钟都舍不得浪费在睡眠上。
因为身边的尤金就像一场难得的美梦,如果他闭上眼睛,再睁开后就会消失不见。
易感期的alpha似乎终于平静下来,信息素也收敛了不少。他闭着眼睛把脑袋埋在洛海的颈窝里,但平静的呼吸显示他并没有睡着。
洛海抬起手,五指顺着他微卷的金发抚摸,偶尔遇到纠缠在一起的小结,就轻轻拆开。
尤金将环住洛海的手臂收得更紧,像一只执拗的动物非要宣示自己的所有。半晌他才睁开眼,声音发闷,“碰过你的那些人,我早晚会一个个干掉。”
洛海轻笑一声,“没你想象得那么糟糕。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早就不在人世了,剩下的那些也被派到鸟不拉屎的边远地区,这辈子都回不来。”
“那科立特·道尔呢?”尤金低声说着,用拇指和食指轻捏住洛海的下巴,“这么多年来他可是一直在你身边。”
洛海被尤金语气里毫无遮拦的醋意逗笑了,顺着他的力道抬起头,手覆上他的手,“那到时候就让你亲手杀掉他,好不好?”
洛海的唇角带着轻佻的笑意,像在谈论天气一样轻松,又像蛊惑人犯罪的小恶魔,尤金忍不住低头,又给了他一个深入的亲吻,那些翻江倒海的负面情绪才勉强有所缓和。
“我要是能再早一点找到你,就好了。”尤金低声呢喃着,将自己的额头与洛海的额头贴在一起。
洛海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很长时间里,我都以为你早就死了。道尔烧毁了整个孤儿院,我从来没想过你能逃出生天。”
尤金轻笑了一声,“你被带走的那天,我正好从后院的狗洞偷偷溜出去了,连艾婶都不知道。我是想去找你,因为你说好了要带糖给我,却半天都不回来。”
洛海闭上眼,很轻地呼吸着。
“等我回来的时候,孤儿院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所有人都变成了焦尸。我以为你也在里面,就在废墟堆里使劲地挖,把每一具尸体都翻来覆去地看,一直找遍每个角落,才有人对我说,你被一群高大的alpha给带走了。”
尤金用食指指腹轻轻拍打着洛海的脸颊,语气就像浮云后若隐若现的星辰一样轻盈,“然后我就开始跟踪街上看到的每一个陌生alpha,和流浪汉一起同吃同睡,跟他们打听消息。没钱吃饭就打各种零工,没人要我就自己学各种技术,我去了伦纳、洛里昂、马文、杜哈特……临近佛巴港的十八个城市都走了一遍,在各行各业里打听你的消息。”
洛海的喉咙有些发紧,“你就从来没想过,我有可能早就死了吗?”
尤金笑了一下,“我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在跟我说这句话。他们说被alpha带走的omega都不会有好下场,就算当时没死,这么多年过去也肯定不会活着了,他们都劝我花钱买块墓地,建个衣冠冢,好放下这个心结。但我一次都没信过,我知道你肯定还活着,只要我多花些时间,就一定能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