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杜蘅神色淡然,回着他的话。
她看了眼一旁候着的几个男性仵作,对他们问道:可否请来一位女仵作?
那几人听后诧异地互相对视了一番。
这......女仵作?这验尸还要分男女吗?这位小姐可是觉得我们验的有问题?我们可都是城中经验丰富的仵作,不说最厉害吧,也肯定比一个经验少的女娃娃强。
他们有些不满,看着杜蘅的表情略带嘲讽,却又因忌惮段长风的身份不敢发作。
杜蘅微微一笑:几位先生误会了,我并非是对你们的水平产生质疑,只是想换一名女仵作来验或许会有不同的看法。况且,女子也会更为细心。死者多为未出阁的女子,让女仵作重新来验,也算是对她们的尊重。
就按她说的去做吧。段长风满不在乎地挥手吩咐下去,比起案件,他似乎对杜蘅更加感兴趣,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
杜蘅讨厌他的眼神,一种打量凝视物体、宠物的眼神。
她面上却未表现出一分,身体不动声色地向九里靠近。
那几名仵作虽然不太情愿,但也只能听命叫来了一名女仵作。
不多时,一名女子带着几位妇人匆匆赶来出现在众人面前,为首的女子身型细小,梳着整齐简单的发髻,她面带笑容对着杜蘅等人一一行礼。
民女田双儿拜见各位大人。
田双儿长得瘦小,却轻松扛着验尸需要用到的工具,脸上一副神采奕奕的表情,充满着干劲儿。
有劳双儿姑娘。
杜蘅也回了她一个微笑,她和九里跟着双儿等人走进里间的验尸间。
乐九里突然攥住她的手,小姐,你头一次见这种场面,可能会不太适应,不要勉强自己,可以让我进去看着。
杜蘅却对她摇了摇头,即使内心会有些胆怯,她也必须亲眼去见证,只有亲眼见到这些残忍痛苦,才会让自己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定想法。
我没事,九里。真正害怕的人不会是我,而是杀害她们的凶手。
她回握住她的手,一起走进去。
房间内整齐地摆放着几副棺材,双儿递给她们二人布条,自己也用布蒙住口鼻。
她掀开其中一副,顷刻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香油味,其次是刺鼻的腐臭味。
杜蘅忍不住微微作呕,乐九里扶住她的手臂,轻拍她的后背。适应了一会儿,她对九里点了点头。
双儿和她的几位帮手一起将尸体抬出,尸体周围残留着大量的石灰。
和之前的验尸记录差不多,每具尸体的致命伤都在脖子处,脸上被烧的模糊不清,五官的形态都没了。
死后的人安静地躺在那里,变得冰冷失了温度,原本正是漂亮年轻的年华却以这种方式残忍死去。
杜蘅想,会不会她们遇害前还在想着快点回家、猜想着明日的天气呢?
双儿低下头谨慎认真地检查尸体的每一处伤口和细节,良久,她又叫来身边的妇人吩咐着什么,那妇人磨去指甲,在手指处包裹上棉布,探入尸体。
双儿谨慎地观察着尸体有无黑血流出。
她又对其他尸体一一检查。
约莫过了半日时间,双儿和其他人一起重新整理好尸体封好棺材放回原处。
双儿和她们走到外间说话,大人,我已验完所有尸体。
她接着说,这些尸体的情况大致和之前记录过的差不多。
死者口鼻处都有迷药的残留,致命伤都为脖子上的刺伤,身体留有多处较浅的伤口。
只有最后发现的那具尸体脸上并无烧伤,但基本可以确定这些起案件的凶手都为同一人。
杜蘅有些疑惑地问她:你怎么确定凶手是同一人呢?有没有效仿作案的可能?
田双儿认真道:尸体脖子处的刺伤,都有多次贯穿的痕迹,且贯穿的程度不深,不似寻常凶手那般。我猜想可能是凶手并不熟悉脖子上哪里才是要害,又或者是凶手单纯享受虐杀,还有一个原因或许是凶手的力气不够,所以需要进行二次或者更多次的贯穿伤。
这些尸体身体上的伤口也能验证这一点,创面都较浅,不致命,而且这些尸体口鼻处的迷药都为同一种,我检查了下这种迷药似乎并不常见。
所以从作案手法来说凶手基本可以确定为同一人。
乐九里回忆着:我与凶手交手时,他也不愿意正面应对,刺向我的力气也不算大。
一个不怎么会杀人的人,一个没什么力气杀人的人,却接连杀害几个官家女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为财?为色?有深仇大恨?或是激情杀人?杜蘅微微皱眉。
双儿思索一番后说:如果是为财倒是不像,死者身上的贵重物品都完好无损,那些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物件也都留的好好的。
就像是要故意让人知道死者的身份一样。
第8章
杜蘅猛地一怔,故意为之吗?难道凶手真的是和这些被害女子家中有什么仇怨?
小姐。乐九里面有疑虑,这点很矛盾,如果凶手想要他人知道死者的身份,为什么要烧毁她们的脸?直接把脸露出来验证身份不是更准更快。
杜蘅眼睛一亮,对啊,为什么凶手要多此一举烧毁她们的脸呢?
双儿道:一般案件中凶手烧毁死者的脸部,多是为了不让人查到死者的身份,从而使自身脱离嫌疑或延长自己逃命时间。
这样自相矛盾的做法难道死者的真实身份存疑,并不是那些官家女子?
杜蘅微微打了个寒颤,不,不太可能。
一是因为尽管那些家属并不想承认死者的身份,但是尸体上带有的物件和身体特征都能对得上,二是凶手根本不可能找到能替代那些官家女子死去的尸体,城中并没有其他女子莫名失踪或死亡,凶手没有理由和意义做出这一系列复杂的事情。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对这些女子的脸都恨之入骨,迫切地想要毁掉。
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要大一些。
杜蘅把弄着自己的指尖,思绪陷入僵局。
依我看啊,你们就是想太多,以我多年的经验来说,这种情况多半是奸杀,那些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衣衫不整,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一旁的老男仵作对她们撇了撇嘴,说完这句话后又对身边其他几位仵作挤了挤眼。
没人理会他的话,他自讨没趣地闭上了嘴。
杜蘅在九里身边小声说道:因为这些被害者身份特殊的缘故,当时的仵作验尸也只是看了个大概的致命伤口,谁也不敢仔细查验,怕日后被害者家属找上门来惹上麻烦。所以也并未给尸体验贞,只草草记录了一下。
双儿挠了挠头:说起这个,除了柯珏姑娘的尸体外,其他尸体都衣衫不整,所以我刚刚和产婆一起为所有尸体验了贞。
那结果是?
双儿脸色变得奇怪,我按照书中所授,和几位产婆一起进行了验证,死者若为处子,则有黑血流出,若非也,则无。
只是双儿停顿了下,有几具尸体是有黑血流出的,有几个则没有。
如果凶手是为了色,那每具尸体都衣衫不整,为何会有几人没有被侵犯也被杀了?难道只是想单纯的羞辱尸体?
双儿犹豫了一下,似是鼓起勇气,大人,双儿斗胆说一句,我觉得书中所授也并不准确,我猜想这些尸体或许都未被侵犯。
可你不是说,有几位已非处子。难道并非是凶手所作?
双儿曾在书中看到过也听闻过,有部分女子在新婚之夜明为处子却并未流血。这种情况并不在少数,所以,双儿觉得书中所授验贞方法也并不完全可信。
我见过很多尸体,人和人的身体是相同却又不同的,处子有血这件事,不能一概而论。除了同房外,受到剧烈的撞击或日常的行动也都有可能影响到身体,单凭血迹并不足以证明贞洁。
况且刚刚验尸时我发现尸体内部干净,无残留、破损,更说明了凶手并没有留下侵犯痕迹。
杜蘅微微睁大眼睛,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吗?
处子有血这样的说法一直都有流传,在世人眼中根深蒂固,更加约束禁锢了女子的行为,结果竟然只是个不准确,没有依据的骗局?
老男仵作冷哼了一下:得了吧,你个黄毛丫头,能验过几次尸体?在这儿说些异想天开的话,还不如回家等着嫁人!能看明白吗你?来,我考考你,宋慈宋大人写过的书你都看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