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当然,原本是没有的。
  什么东西猛地抓住了他的脚腕,冰冷,湿滑,无可抗拒的力量要将他拖入水中,在水面刹那淹没过口鼻的时刻他第一反应是反蹬,宝贵的空气再次包围了他,随后图伊加意识到那应该是只属于人类的手。
  但这份空气只存在了数秒,那只手仍在不可抗拒地拽着他下坠,图伊加再次投向了海的怀抱。他反抗,他咆哮,云层在狂风中消散,亮得惊人的月光终于渗透过浑浊而黑暗的水面,映出了水面下阴影的表层——
  于是图伊加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月光点亮了它的瞳孔,长发在水底幽幽地浮动,一瞬间那张苍白的脸俊美到恐怖。
  它猛地破出海面,另一只手扣死了他的脖颈,那股无可抵御的力量终于将他彻底淹没在海水中,在猎物的脱力中,雪亮的刀锋饱尝心头热血。海浪毫无感情地起伏,把所有声音气味好颜色全部吞噬,没有任何证据留存。
  但这些都落在了另一双人类的眼睛中。
  工藤新一看着他自如地穿过月光和海面向自己走来,沙滩使脚步悄无声息,那个滴落着水迹的身影第一次高大得想让他后退。诡异地生存能力,毫无波动的杀人行为,他不想承认他是曾经和自己为了一杯鸡尾酒讨价还价的人,曾当着他的面保证会保护他的人……
  “老师?”但他的声带背叛了理智,在那双无机质的琥珀里,所有理智都被蒸发殆尽。
  那个漫长的影子也淹没了他,心脏震颤,惊疑不定的战栗,一只冰冷的手忽然盖住了他的眼睛,他感到湿润的气流吹入他的耳朵:“抱歉。”
  “但,最后一次。”
  这会是你最后一次,在这场蔓延了一个世纪的红黑战争中亲眼看到人的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三位人选是泰吉、巴吉拉、图伊加!但其实谢幕的人不止这三位啊,鹤见业的身体不要以常人判断,能在液氮里活了普通海水毫无压力
  第149章 迦南时代的乱音05
  ◎亲爱的朋友,你为什么不开枪◎
  如果自己偷偷溜出来的代价是亲眼见到鹤见业杀人,工藤新一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选择同一个选项。
  弗朗索瓦的那几刀导致他被有希子按在床上强令休息。但局势不是一个母亲的心碎能阻拦的,他还是很快返回到了工作中,和工藤优作他们一起解决fbi剩余的烂摊子,找出那些潜逃的组织残党。
  而当从赤井秀一那里听说了迦南俱乐部的消息后,好奇心蠢蠢欲动的名侦探很快申请了任务随行的副指挥,真正的指挥是赤井的同事,正儿八经的fbi,对他的人身安危起保障的关键……其实往日里担任这个位置的是鹤见业。但作为前组织成员,布尔盖过多干涉fbi的内务总容易引起纠纷。尤其是在泰吉被处决后,工藤新一已经很久没有光明正大地见过他了。
  然后他们就重逢在这片荒芜的沙地上。
  在庄园外的车队里待命时工藤新一就察觉到了某种不妙,或许可以称得上是直觉,由生死与谎言中锤炼出来的直觉,下车的宾客如流水般涌入别墅。但不止是贝尔摩德,他们之中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乌鸦……整座别墅就像被填充进火药的火药桶,而那根引线没有人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燃烧。
  而在别墅里传来骚乱的那一刻,fbi们整装待发,他们有自己的任务和线人,是持证的国家工作人员,只有等到了线人的暗号后才能发动突袭——但星俊介只是个局外人,不在他们的条例管理之内。
  于是在和队长的谈判又一次无果后,他们的临时副指挥申请了单独行动,条件是自行承担所有后果。工藤新一不能忍耐在等待中放过机会。所以迂回观察的他在另一个角度看见了那个跳海的人——同时也在狂奔中看见了月下杀人者的背影。
  美丽的,危险的,不合常理的……工藤新一提前上膛的枪还握在手心,却发现自己抬不起一根指头。他的理智告诉自己鹤见业没有理由杀他,但生物本能反在催促——
  “枪不是这么拿的。”鹤见业轻松地捏稳了他手臂上的麻筋,那柄fbi制式配枪落在了他手里,“肌肉和手指太过紧绷只会导致走火。”他的话语依旧很平静,仿佛他们还在洛杉矶的庭院里,鹤见业正指点着他打靶。
  “你杀了人。”这句话突如其来,说得倒比工藤新一想象得轻松,简直是鬼使神差,他死死地盯着鹤见业腰间的刀鞘,就是这节短刀刚刚抹杀了一条生命,“你杀了人。”
  你摧毁了我之前所有兀自侥幸和平的可能。
  鹤见业的影子离开了他,这个浑身湿透的男人终于退开几步,利落地退掉了所有子弹,它们叮当作响得让人烦乱:“回去吧,工藤新一,不要再涉及这边的世界。”连开枪杀人都难掩疑虑,你根本不适合这里——这里只收留疯子和狂徒。
  所以,也别对疯子和狂徒抱有希望。
  ***
  身为等在后勤的服务生,被fbi等待的线人没听见舞池里的混乱嘈杂,但他依旧陷入了某种混乱——因为手机上传来的一封邮件。
  “塞科·埃雷拉诺,南二门左转,直走后第一个路口右转,那里会有你和fbi喜欢的乌鸦。”
  没有署名,但塞科知道这是来自鹤见业的邮件,从那一贯的格式中可以看出。但问题已经不是鹤见业怎么在这里,怎么潜入连他都是碰巧成功的迦南俱乐部,而是后半句——什么是他和fbi都喜欢的乌鸦?
  但这些天的合作与fbi内部清洗的胜利已经告诉他,这种时候最好听从邮件的指示。推上餐车假装前往大厅,金发的服务生挂起合格的笑容,顺便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和fbi再次确认联络,握紧口袋里的枪,只要右转他就会看见邮件里提到的目标——
  “是塞科啊。”
  那个人回头时疯狂的眼神忽然平和了下来,原本警戒的姿态放松得令人难以置信。太好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图伊加杀了巴吉拉,金麦酒会被血激怒,而图伊加借取的身份又来自于贝尔摩德,斯图亚特和组织的关系会再次难以言喻……而他只需要完成最后一个任务。
  “克里斯托?”塞科看着楼梯上似熟悉似陌生的人影,一时间恍若梦中,回忆擅自替他识别出了姓名,“克里斯托·贝特里?”
  “你——”他的话音未落,而眼前人已经沿楼梯飞奔而上,“等等!”
  塞科下意识放弃了餐车直接追了上去,旋转的楼梯使他时刻能瞥到对方的一角。然而这旋转的一角却只能让他陷入更深刻的迷惑。是的,是他,是那个和自己一起在孤儿院待过的克里斯托,是那个被领养后再也没能找到的朋友——但为什么克里斯托会在这里,为什么会他是组织成员?
  为什么他看见自己,却满怀喜悦?
  这场追逐战和楼梯一样终有尽头,他们很快在顶楼停下了脚步,狂风从开阔的阳台涌入,衬衫猎猎作响,塞科第一时间逼自己架稳枪口:“克里斯托·贝特里,好久不见……你有代号吗?”
  “康帕利,叫我康帕利就好。”被瞄准的人笑得堪称惬意,他坦荡地将枪口同样对准这位久别重逢后的朋友额头,“别那么紧张,虽然就算没等到你的消息,fbi们也很快就会突进这里,不过离巡查到顶楼还有一段时间呢,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叙旧。”
  塞科短暂地语塞。其实他有很多问题想问问这个与过去判若两人的朋友,塞科·埃雷拉诺应该问问他后来经历了什么,后来在孤儿院过得还好吗。而fbi特聘顾问应该问问他为什么会加入组织,又在这里执行什么任务……
  “你选的叙旧地点太烂了。”最终他拿这句话当了开场白,罕见地面无表情。
  “这不是没办法嘛,组织盯我可是盯得很紧。”康帕利的语气像是在聊明天去哪里春游,“那你觉得我们应该在哪里见面?在某个街口偶然遇见,又哭又笑,像当年那个八岁的傻子,然后去酒吧里喝一杯?”别犯傻了,我亲爱的朋友,那样你第二天就会上组织的利用名单,而不是安安稳稳地活到加入fbi。
  楼下的噪音忽然又翻倍了,是fbi的突袭。
  塞科瞥了眼康帕利毫无动容的神情,再次扣紧了扳机:“既然你拿到了代号,也不是第一天加入组织的新人了,那么,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吧?”放下武装,等待审判,结局并不一定是死刑,不管克里斯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犯下什么样的罪刑,他曾经都是他唯一的朋友……而他也会按时去监狱里看望他的。
  “怎么,埃雷拉诺警官,你不打算念米兰达警告?”然而康帕利还在开玩笑,轻佻的同时扳机上的手指同样收紧,“你清楚我做了什么吗,就这样轻易地规划了未来?”他完全读懂了塞科的想法,和十六年前的他依然是几乎无差的思维方式,不愧是被正常环境养大的孩子。
  “就在刚才,我帮助一个组织成员在舞池里杀死了另一个,几天前我还刚刚解决了弗罗里达州的州长,用的是组织研发的毒药。哦对了,组织里的马斯提克也是我杀的,因为他惹到了我头上。”谁让他拿你当缪斯,康帕利恶劣地挑衅着,目光毫不忏悔地与金发侦探对视,他真正期待的是塞科的怒火,是的,就是这样,愤怒吧,“而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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