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欸?为什么?
  薰丢开手里掐着的男人,咽下口腔残留的鲜血,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眯起眼睛,望着满室溅染鲜血的符咒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手铐连接脚铐的链子摩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大概是因为这个聒噪的人类被她吃了吧,味道……唔,很香。
  咒术师体内蕴含大量咒力,比普通人类香太多。
  吃一个普通咒术师可以抵上一百个普通人。
  浑浑噩噩度过前三天,薰估算着时间,学校是不是在小测考?那怎么办,她没考试,就没成绩,爸爸生气就不让她读书了。
  哦对,爸爸,她爸爸应该死了。
  应该是被五条悟杀的。
  原来书上说的是真的,等到你失去了某样东西,就会开始回味它的好。
  和爸爸虽然是塑料父女,他利用她,她仰仗他,可他一死,薰作为人类的联结彻底消失。每个人类都有自己的父母,她是没爸爸的孩子了,也就彻底不算人了吧。
  她垂头,盯着角落燃烧的蜡烛,如同黄昏的烛火像燃烧的生命,滴下的烛蜡是回不去的曾经。
  她想起被爸爸带走时的恍惚记忆。
  从她有记忆开始,她活动的区域就在巷子里,贫穷是疾病的原罪。那时候,她是个即将三岁的人类,生了病,陪伴她的没有亲人,仅有一只幼狼咒灵,翘着尾巴围着快病死的她转圈。
  在她以为她就要死掉时,眼睛都快闭上了,幼狼叼了叼她的衣袖,将她唤醒。身形高大的男人挡住狭窄的巷口,他温柔地摸了摸幼狼的头,逆着光,俯身向下,朝她伸手。
  “乖孩子,要跟我回家吗?”
  薰撑开眼,上下眼睫毛被眼泪粘在一块,模糊的眼前空无一人,仅有符咒,和封印。手脚链铐随着她的行动叮铃哐啷,她缩到角落。
  在这片完全封闭的狭窄空间,她仿佛又回到那条被疾病支配的小巷。
  以后会怎样呢?她作出了这样的思考。
  她望向通往外界的那扇门,那扇独对她关上的门。
  决定。
  不管是谁,只要把她从这里带出去,让她做什么她都会答应。杀普通人也好,杀咒术师也好,杀她的咒灵同胞也好,她都会去做。
  她闭上眼睛,再醒来是被开门的吱呀声惊醒。
  一眼望去,月光先泻进来,一道黑漆漆的影子缓缓走到光下。
  第24章 开始饲养
  来到五条悟的家门前,薰才有了带她走的人是五条悟的实感。
  一路上,她有很多话想问,到嘴边又咽下去。只能听着五条悟和驾驶位上的男人有说有笑,虽然一车三个人,笑的只有五条悟,却有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害怕。
  她不知道车开向的前方目的地是哪,又恨起来人类的车子为什么这么狭小,五条悟就坐在她旁边,两条大长腿霸占大半节车。而薰弱小无助地缩在角落,手铐脚镣都替换成了单个的镣铐,依然在限制她的咒力和术式,据五条悟说,里面还放了定位器,随时能追踪到她的位置。她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假装她没有逃跑的想法,并等待五条悟宣判她的罪行和结局。
  然而,五条悟这个毛茸茸的人,实在有太多毛茸茸的小问题,不断在问驾驶位叫伊地知的人,如何饲养肉食动物?如何做好饲养员?如何……如何……如何……
  薰在如何……如何……中,心安理得的睡着了。
  半梦半醒的时候,她听着窗外的风声,和耳边五条悟的呼吸声,想起她大概全死了的家人们。她现在不算人类,礼义廉耻那一套也不需要遵守吧,就算带她走的是五条悟,是名义上的杀父仇人,但她打不过五条悟,也帮不了爸爸和她的小伙伴们报仇。
  她在心里不太虔诚地比了阿门,希望爸爸和伙伴们能去到天堂保佑她,保佑她不要被五条悟揍扁。她依稀记得被关起来前,她貌似吸了五条悟的血,他肯定很生气,所以才特意把她带走,想用各种办法报复她,让她生不如死。
  肯定是这样。
  爸爸,真人,漏瑚,花御,陀垦在天之灵请保佑我,自由之后,我会每天都去教堂给你们做祷告。
  然后,薰站在漂亮的高级公寓门前,瞪大眼睛,迟迟不敢挪动腿。
  “咚咚咚。”
  男人用他好听的声线,口头模拟敲门的声音。
  薰如梦初醒般,凝望从公寓溜到她脚边的室内光线,白发男人站在暖光中,宽大高挑的身姿快抵到门顶,他一手撑门框,一手挑眼罩,蓝眼睛弯起来,笑吟吟在看她。
  “进来吧,这是我家,其实也没怎么住过,就这间公寓离你学校最近……”
  薰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她咽了咽口水,等五条悟进去后,她视死如归地贴门边走进去。
  来了,来了,不是公开处刑,而是私人处刑。
  肯定会被揍得很惨,揍完后呢,可恶的咒术师肯定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
  她在心惊胆战中,甜腻腻的奶油气息忽然靠近她,男人高大的身影逼靠她停在玄关,她后背抵在冰冷的墙上,脊背颤了又颤,眼睛压根不敢抬起来。
  “洗手间就在走廊往里,你进去可以洗个热水澡,这是衣服……你收拾完记得叫我噢。”
  他说话间,伸出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拎着一个精致的手提袋塞给薰,短暂的肌肤相触和他的话,使薰脸色唰白,手颤抖地接过。
  来了,来了,可恶的咒术师,开技能揍人前必备的仪式感,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啊对了,离我太远的话,会有危险。”
  一只手揉了揉薰的头发,他的声音犹如恶魔低语循环在她耳畔。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想着逃跑哦~有定位~逃跑只会被收拾得更惨~
  可、可恶的咒术师……
  薰进了洗手间,照镜子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被血黏得不像话,全身透着难闻的血液发酵的气味,头发也被血块黏着。
  还好那件衣服是五条悟的。
  她边洗澡边忍不住呜呜哭出来,热水从头顶淋下,血水顺着大理石的纹样倒映少女蜷缩在角落的可怜模样,水淋到银色的手铐脚镣上,像闪烁银光的手镯和脚环。
  好害怕呜呜呜……早知道就、就乖乖束手就擒,不反抗就不会被揍呜呜呜……
  少女压抑的哭声混合水流声飘出,被趴在露台栏杆的五条悟悉数听到,他无奈地摸了摸后颈,望向专门为她准备的这间公寓里屋内昂贵高级的家具,精心叫人设计的温馨装修,以及某个房间——参考女同事、女学生意见下所布置的。
  这四天,他竭力想把薰捞出来,因为各方不消停的人,阻拦他,质疑他,侵扰他,一直到今天晚上,他才找到机会去接她。
  当然不是因为那个亲吻才要救她。他快三十岁的人,对比自己小十多岁的人心动也太没品了。
  只是觉得,薰这个年纪本该过得和普通女孩一样,上学,恋爱,身上却背了不该背负的诅咒,还被某个冒牌货变得人不人,咒灵不咒灵的。
  想到她身上的诅咒,五条悟回想起在小桃家中,小桃奶奶所说,薰身上的诅咒能够违背下咒之人强行解咒,但强行解咒后只有一种结局,就是死。
  她本身就该是个死人,是诅咒吊起她的命。
  五条悟思忖着,揉了揉头发,想到薰一晚上跟个鹌鹑一样,看都不敢看他,话也不敢说一句。
  到底谁是可怕的诅咒了?他难道不比喊着要杀他的她友善得多?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真是难懂。
  不过这也没办法啦,他已经把她登记到和五条悟在一页纸上的地方,总归不能让大人犯的错,由可怜的孩子来偿还。
  洗手间的门忽然打开,热气腾腾冒出,少女穿着简单的毛衣长裤走出,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披散腰间,发尾滴着水,她一双白皙却满是血痂的脚赤着踩在瓷砖上。
  五条悟无死角的六眼看到了,尽管他此时是背对屋内,站在露台上。
  他安静等待她叫他过去。
  根据铲屎官饲养手册,新到家的猫猫狗狗都很怕生,要给宠物一点点适应环境的时间,主人在这时候最好不要参与,容易把好不容易向陌生环境踏出一步的宠物吓跑。
  虽然薰不是猫猫狗狗,但养人养宠都是换汤不换药吧?
  像惠,他就养得很好啊,现在都长成一个有为少年。
  五条悟很有信心把薰也养好。
  一分钟过去,毫无动静。少女抱着双膝发呆,缩在洗手间门前,发尾还在往下滴水。
  五条悟纳闷,不应该探索新环境吗?
  他等。
  十分钟过去,毫无动静。少女埋头到膝盖上,露出纤细修长的后颈线条。
  五条悟发挥耐心,手册说了,适应时间一般要半个小时。
  他等。
  半小时过去,五条悟无聊得快长蘑菇了,薰依然毫无动静,缩在她那一块小地方,头发滴的水都快流成日本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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