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变回了人类。
周遭人声渐渐入耳, 她听不进去别的声音, 泪水模糊视线, 抓紧白发男人的胸口，脸颊贴在他冰冷的血衣上，伏下去的身体微微颤抖。
主啊, 她愿意用她的全部生命换五条悟活过来，就算下到地狱赎罪, 她也愿意。
哪怕她下一秒就死去，只要让他活过来就好。
她忽然想起了两面宿傩,他会反转术式，她能把她的血肉献给两面宿傩，只要他愿意救五条悟。
想到这，她抬手擦擦眼泪，咬紧牙，“五条悟，我一定会救你，我保证，就算被两面宿傩打死我也会救你。”
刚准备起身，手腕被人一捉，只见刚刚还了无声息的男人坐起身，她睁大眼，眼底震颤，男人的手掌扣住她脸颊，温热的吐息扑到她脸上，他低头，冰蓝色双眸盛满她愣愣的身影，碎发垂落眉眼。
“你死了我怎么办。”五条悟无奈道，“我还没听到你答应我。”
薰伸手摸了摸他强健的心跳声，轻轻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随即盯着自己的满手血，想把手从五条悟的手里抽出，下颚忽然被人抬起，强迫她跟五条悟对视。
“点头是什么意思呢，我要听你亲口说。”五条悟神色认真地凝睇她，不给她一丝逃跑的机会。
薰颤了下眼睫，低声：“我答应你。”只要你活着，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耳畔骤然飘来一道男声，“怎么能这就答应了他。”，她心脏骤停，抬起头望去，男人金发碧眼，是爸爸，但眼神似乎不一样了。
走廊外人声很吵，他的声音并没被淹没。薰堪堪发现，他们回到了邮轮上的房间，房间外一团混乱，走廊挤满了人，每间房间陆陆续续走出人来，所有人都在说他们被关进了奇怪的房间，又突然被放了出来，邮轮依然豪华明亮，不见有任何破损的地方。
所以在房间里发生的那些事也像外星人制造出的能量场吗？是不存在于现实的纬度？而刚才他们所有人都进了那个地方？幕后黑手又在哪？
薰有很多毛茸茸的小问题都想不明白，没关系，她很擅长半途而废，干脆不想了。
五条悟皱起眉，凝睇金发男人，看薰的目光温柔，一看他，眼神里就带上了嫌弃。忽然，他手心捉着的女孩跟水般滑了出去，一个人强行站到他们中间。
“我不同意，悟，怎么说也得等菲莉涅成年吧。”男人道。
熟悉的语气让五条悟刚想说“你哪位”的话吞了回去，他冰蓝的眼珠微扩，唇角不自觉扬起。
薰歪了歪头，金发男人用身体挡住五条悟，他目光柔和地注视她，诡异的，她从里面看出了一丝慈爱。
可怕……她终于判断出他不是她爸爸，也不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会很亲切地喊人名，说话也很温柔，跟五条悟也像是熟识，她仅能猜到一个人，夏油杰。
那她爸爸呢？
“……大致就是这样。”
夏油杰平静地叙述完他回归人间的过程。
宽阔的甲板上，三人的头发随风纷飞，神色各异。
薰抓着栏杆的手紧了紧，小心翼翼望着夏油杰。
没想到夏油杰的身体被爸爸占用后，他一直以幽灵形态跟在她们身边，直到上了这趟邮轮，他跟着爸爸一起被关进某个房间，能跟他一起争抢身体，最后走到他们面前的人是夏油杰。
她爸爸真的就这样消失了吗？
那真是太棒了。
这样爸爸再也不用忍受一个人探索未知的孤寂，没有人能理解他，毕竟他的理想是那样疯狂，不符合人道主义，他人工改造出的咒术师到现在只有她这样的残次品最成功，所以他不会放弃她，计划失败也要把她带走。
可怜的爸爸曾问她：“菲莉涅不能理解我对吗？”
她擅长对爸爸撒谎：“抱歉爸爸。”
“有一种生物很聪慧，但常常出现在人类的餐桌上，那就是猪。猪一生都不能抬头看到天空，即使天空那样宽阔美丽，猪只能困在地面，看着脚下泥泞，它们一旦抬头就会陷入绝望……我们只是宇宙中的渺小尘埃，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仅仅是沧海一粟……”
说这些话的爸爸在笑着，他的声音只有在那时没让她感到害怕。
“如果有天我失败了，菲莉涅要继承我的意志哦。”
她还是很擅长对爸爸撒谎：“好。”
她是这个世界唯一能理解他的人，她的思想全部源于他，她害怕他，不可否认的是他造就了她。
很抱歉爸爸，我理解你，可我不能这么做。她想。
超出时代的东西需要几代人的牺牲与传递，先知往往会被视作异端。抱着帮助地球人蜕变想法的外星人阿尔法被火烧，被处绞刑，她的生命无法奉献给这样的事业，因为她已经向神灵臣服，只要五条悟活过来，她的一切都将献给上帝。
她已经不属于她自己。
邮轮出了这样离奇的事件，船长不得不把船开回神户港方向，这次环太平洋的航海跟薰一样半途而废。
只有五条悟真的很坚定，一直在对薰说她不能反悔，他的学生们过来时，他还拉着她手，看到虎杖悠仁的瞬间，她嗖一下抽回自己的手，感觉到五条悟盯着她的目光像咬牙切齿，她只好对他咬耳朵，“你会被骂没有师德的。”
“哈。”五条悟呵呵一笑，“还真是谢谢你为我着想。”
夏油杰忽然探头，笑眯眯：“做得对哦菲莉涅，还有悟，我会盯着你。”
……
一切似乎就这么顺利地圆满结束。
薰成为了人类，继续准备留学的事情，死而复生的夏油杰成了宅男，住在五条悟的那间公寓，而五条悟搬到薰住的那间，悄悄开始同居生活。
五条悟刚谈上恋爱，还是很克制，上一秒还从后方抱着薰，亲她一脸口水，下一秒接到任务，他会把薰抱得很紧，揉进他怀里。
难得的周末。
五条悟抱着薰坐在画室的沙发上，手比划着她纤细的小腿，本来他只是在用笔照她的肢体画速写，指尖有意无意掠过她的肌肤，被她伸手摁住，她睁着翡翠色眼眸，摇了摇头，“太痒了，感觉好怪。”
薰成为人类后，多了很多之前没有的感受。
被五条悟触碰她会觉得很痒心悸，就像现在。
脸忽然被男人伸手捧住，他的脸在她面前放大，颤动的霜色睫毛扫到她眼皮上，柔软的嘴唇轻轻吸了吸她，他的亲吻很温柔，薰伸出双臂勾着他脖颈，跟他交换了一个更深的吻。他修长的双腿夹住女孩的膝盖，嘴唇慢慢放开她，用脸颊蹭了蹭薰的下巴，低声说：“我喜欢你，好喜欢。”
薰顿了下，望着五条悟漂亮的蓝眼睛，缓缓道：“你手机来信息了。”
五条悟捞过手机，一看又是任务。手机屏幕亮起的冷光落到他轮廓上，他关掉手机，他低头，在她圆润白皙的后肩咬了一口，手掌轻轻掐着她的腰，感觉到她颤抖了下，他摸了摸她头发，“别怕，我不会做的。”
即使是同居，他们也没有睡在一张床上，五条悟在这方面很尊重薰的意愿，香香甜甜的女朋友就在怀里，他再忍不住也会忍着，不想给薰留下他急色的印象，而且做/爱得两个人都心甘情愿，要是一方对这种事没什么意愿就做了，他觉得这是在强迫她，他比任何人都要希望没有人能束缚她的人格，希望她自由，也希望她能属于他，更希望她属于她自己。
一想到薰很快就出国留学，他们现在相处的时间也少得可怜，等她一出国，隔着时差，他能瞬移去见她，本来他睡眠时间就短，也不怕过去找她时她在休息。他还想了很多事，她是真的放下虎杖悠仁了吧，那为什么那天一看到他出现，她就掩盖他们的关系，他知道薰不是会脚踏两条船的人，可到现在，一直在说喜欢的只有他，她没说过一句喜欢他，态度也奇怪的很冷漠。
如果五条悟没有突然找到了让他失忆的诅咒师，发现了薰真正骗他的事，他也许会一直耐心下去。
第42章
出国的日子近在咫尺。
五条悟离家不久,薰正翻着速写本，一页页翻过去，眼睫一颤,把纸页翻到最后,指尖轻抚纸上的画,睡颜并不好看的她被五条悟画得很好看,一页页往前翻,全是五条悟在用画笔记录她，有她小发雷霆的，有她憋着气的,有她跟他吵架时的。
一滴眼泪忽然落到纸上，她飞速用袖子去擦晕开的水痕。
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抓紧速写本抵在她发涩的胸前, 眼睛侧望露台上的雕塑，日光洒进螺旋星云，美丽得照出她的丑陋与不堪。
就在这时, 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放下速写本, 接通电话。
“小薰！下午要不要去新宿？你不是快出国了吗, 我们一起好好玩一次吧！”电话那边的女声活力满满, 是钉崎野蔷薇。
薰抿了下嘴唇，无声吸鼻子，“嗯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