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两位女巫当然不会受到混淆咒的影响,阿利安娜在她耳边小声逼逼:“犯法了吧?”
盖尔瞥了一眼,勉强笑道:“阿不福思不是要考傲罗吗?他什么时候考上了,我就找他举报去,奖金我们三个平分!”
阿利安娜捂着嘴“咯咯”笑:“什么傲罗,老黄历了!你几年前出事之后阿不福思就彻底打消了那个念头,现在他眼里傲罗可不是正义的朋友啦,是罪恶的打手还差不多!”
盖尔挑了挑眉:“你可小点声,别怪我没提醒你,奥斯汀家就住在附近,但愿爱情能软化他的脾气。”
阿利安娜脸色一白:“他也在这里?怪不得一毕业就不见人,原来是在这里?”
“散步的时候碰见过几次。我不知道他用什么理由让奥斯汀先生和奥斯汀太太同意他借住,但愿不是夺魂咒。”
阿利安娜倒吸一口冷气。
“我得走了!”她斩钉截铁地说,“阿不福思脸皮特别薄,要是被我看见他围着人家麻瓜姑娘屁股后面转,他真会半夜爬窗暗杀我的!”
盖尔忍不住笑出了声,等阿利安娜幻影移形走了,她才叹了口气,望向普林斯家的旧居。她忍不住迈步向里——没被魔法赶出来。这似乎是个好兆头,但她到底还是退缩了,只是望了望门窗紧闭的建筑,又看看天边灿烂的晚霞。
夕阳正好,他却不肯看一眼。
盖尔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仿佛能从两只鞋尖上看出什么踯躅的情绪似的,但是没必要,独角戏唱到头,也只能感动自己。
她折身往回走。
“盖尔。”有人唤她,“我们谈谈。”
暮色层层浸染的室内,盖尔和斯内普相对而坐。
普林斯家层高不够,白天就不够明亮,天色一暗更是恨不得伸手不见五指。这样倒也好,也省去他们看彼此的神情。
然而斯内普转身拧开了电灯。
盖尔仿佛受不住这光明似的,伸手挡在眼前。斯内普停了停,才道:“想哭就哭吧,你再狼狈的时候我也见过。”
她捂着脸,他只能看见她的喉咙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我只想问,你的中文还学不学了?”盖尔狠狠地吸了吸鼻子,终于放下手,眼睛红通通的,像她让孩子们养的长毛兔。
他发觉他还是想走去给盖尔擦擦眼泪。
“当然学。”斯内普点点头,“如果换个老师,或许我会好意思在他面前开口跟读。”
盖尔忍俊不禁,连忙像擦眼泪一样将这个微笑擦去。
斯内普毫无疑问是语意上的巨人,语音上的矮子。他们的汉语教学在因布莱克案中断之前,甚至已经进行到了一些不涉及历史典故的简单成语,但是发音就……汉语如果不涉及发音,完全当成一门死语言来学,难度其实并不算高……不算太高。
“雇佣他之前,记得问问他的老家。”盖尔笑容与眼泪越擦越多,“如果你想要看得懂我备忘录上的内容,你能选择的范围就很有限了。”2
“你知道?”斯内普一怔。
“知道。”盖尔点点头,“这不难猜,就像是我杀了菲尼亚斯·布莱克,对你来说也不难猜一样。”
她率先揭破了这层窗户纸,纸背后的黑暗与死寂顺势渗了进来,房间里安静得像是无人区。
“你杀过人吗?”盖尔问,“我是说以前。”
第41章 40
“……杀过。”1
“阿瓦达?”
“都有。”
“巫师真是没创意。”盖尔逞强似的说了一句。
“相比之下,的确。”
盖尔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就这样吧,我走了。”
她站起身来,几乎是逃也似的往外走,再待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呢?忍不住控诉吗?
如果她遇到的是那个真正的十七岁的斯内普就好了?如果他们不相遇在这个时代就好了?
但是她没能走出去,木门在她面前倏然合拢。
“你难道要惩恶扬善?”盖尔疲惫地开了个玩笑,“太早了点吧?”
“那都不重要。”斯内普向她这边走来,他们离得很近,很近,但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用黑白善恶去定义你自己。我们的……领域,本就互不干涉。”
她对英国巫师界不感兴趣,他对万里之外的东方大国也不感兴趣,对麻瓜英国兴趣不大。
“如果,如果我……”斯内普说得很慢,也很艰难,“盖尔,如果我要求你,或者我请求你,无所谓……在我和你即将要走上的那条路之间选择,盖尔,告诉我你的答案。”
求你别再说了,盖尔心想。
下定决心并不是什么难事,她几乎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了,似乎高兴大过于其他,那高兴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抉择已定的道路,还是一会儿会见到斯内普,盖尔自己也分不清。
但她的心不可动摇,也不能动摇。
她得阻止他。
这是成年人与成年人之间的拥抱与亲吻,毫不纯洁,毫不礼貌,毫不克制。炙热的吻里混杂着热泪的咸味,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不深陷进去,但盖尔将他推开了。
“对不起。”盖尔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这就是我的选择。”
有些事她非借助格林德沃的力量不可,至于格林德沃会怎么霍霍欧洲,说实话她不是很在乎。
但他不能不在乎。
用一句俗套的话来说,他们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这是无解的死局。
“就这样吧。”盖尔侧头亲了亲他扶在肩头的手,“我们大概率不会在战场上遇见,我不会太关注巫师世界的事,玛纳萨我也会带走,你尽管在沃土原住下去。”
恍惚间,斯内普想起埋在记忆深处的另一场对话。
“我,或者食死徒,西弗你只能选一个。”女孩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我等你的答案。”
相比昔日的自己,盖尔至少没有选择欺骗与敷衍他,更没有强行要求他的体谅与理解。在礼堂里对视的那一眼,他们就知道,分裂已经无可避免,但她仍然哭了,她哭泣的模样与记忆里淡去的那张脸渐渐重合起来,连离开的步伐都那样坚定。
不行,斯内普下意识地想,他不能……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说盖尔,这本也不是他擅长的。难道说最终的结果是好的、中间的苦难与牺牲就可以坐视不理吗?
那他又凭什么干预汤姆·里德尔的未来?反正他终究会被哈利·波特杀死。
但盖尔也没有真的离开。她就停在门边,咬着嘴唇,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不如我们来赌一把?”她轻声说,“赌赢了,你只会获得一个天大的麻烦,赌输了反而没有损失。分手嘛,就得做些分手该做的事。”
她还是像从前那样说干就干,既然下了决定,便快步走回来,像从前每一个欣喜的相逢时那样、紧紧拥抱住他,斯内普尚未来得及回抱,就感到空气一阵挤压,强烈的窒息与恶心感淹没了他。
盖尔带着他幻影移形了。
他们互相搂抱着落在一片原野上,远处有村落的微光。暮色四合,日沉月升,风景不可谓不美妙,盖尔放纵自己欣赏了一会儿,斯内普也终于发现了这是哪里。
毕竟老房子庞然大物般的阴影就矗立在他们身后,像一只阴暗潜伏的巨兽,等着把什么人一口吞了。
霍格莫德,尖叫棚屋。
“你帮了我很多,我没什么能帮你的,虽然你一直说你不需要。”盖尔再度望向他,“看着我,西弗勒斯……摄神取念。”
谢天谢地,上一世由另一双眼睛看来的景象,仍存在于此时此刻他的头脑里。
盖尔抛了抛魔杖,将这座现在仅仅只是满落尘灰的豪宅重新变成九十六年之后的颓败垮塌的样子。
“做得很好。”斯内普环顾四周,听见自己声音干涩得要命。每一处断裂松脱的地板、歪七扭八的家具、破碎一地的玻璃碴,还有脚边厚得像沙砾的尘埃,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盖尔·纳什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他会的她都会。
“虫子未免太多了!如果这几天晚上我注定要辗转难眠,我希望是因为想你,而不是因为身上的虫子包太痒。”盖尔瞥了他一眼,体贴地开了个玩笑,现在把她撮回福利院的火场里去,她的反应体面不了更多。
魔咒的光芒接连不断地从她魔杖尖端坠落,斯内普发现,不知何时,盖尔施咒已经相当游刃有余了。魔杖不再是她手里新奇的玩具、趁手的工具,而是她个人意志的无限延伸。
她已经融入了这个终将亲手推翻的时代,但他好像还没有。
“曾经我想的多么美好啊,我要在一个怎样的时机、怎样的环境,正正经经地和我的爱人做这件事。”盖尔蹲身,吹起一大片扬尘,趁机将自己的裙子铺在地上,“但绝想不到会在这里,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