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而在远离首都星中心区域,藏于幽深郁茂的林木深处的弦乐宫,虽无法参与到那份喧腾与热闹之中,却同样有着一种紧绷而蓄势待发的气氛。
  至少那一具形似兔子玩偶的机械体是处于这样的状态下的。
  爱尔柏塔不断地摩挲着一双兔爪,它坐在那张矿石星出产的乳白色石英长桌前,系上了餐巾,这原本是早餐时间,它却有些焦虑地吃不下饭。作为高智能型机械体,它一直有着这样丰富的情感。
  兔子抻长了脖颈,像是两粒圆纽扣一样的无机质眼瞳盯住对面的男人,“您准备好了吧?我不是指生理上,是心理上。”
  它用左爪比划了一个圈,竖起右爪的一根指头,伸进圈里,又抽出来,一脸严肃地如此反复了两三次,生怕男人不懂,它还是补充说明道,“您完全做好被/操的准备了,是吧?”
  对面的男人有着一头漆黑如鸦羽的长发,与一张冷峻且坚毅的英俊面容,他坐得很挺直,闻言稍稍偏过了头去,似是还受不了爱尔柏塔直白粗俗的语言,只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算作回应。
  他多日前便被告知过,执政官会在她的二十岁生日那一天,彻底地标记他。从此他们的关系将完全定格,紧密地,以信息素联系在一起。
  这些日子里,爱尔柏塔与偶尔来访的医生所做的,只有一个目的,让他以omega的身体顺利地容/纳alpha ,完成标记成结,不至于出现令执政官感到不悦的任何情况。
  卫瓷本以为自己与爱尔柏塔惹恼了她,因为用那些下贱而不知廉耻的影片对她造成了玷污,她的鞋尖沾染了……几乎是喷涌出的那种液体。但艾妲似乎还是默认,她所写好的剧本不会有任何变动。
  她仍要在那一天标记他。他只有柔顺地服从,彻底向她打开,被她使用。
  男人的喉结滚动,卫瓷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蹭过并不柔软的硬质座椅,他沉默地感受那股难耐的异样时,爱尔柏塔又凑向前了些许,用尖细的童声哀嚎,“您这是什么意思?爱尔柏塔能确认您是否足够湿润,但并不能窥探您的内心。所以我与医生都知道,目前不存在什么生理上的问题。只有您的想法,我不确定。”
  “我真怕您侍奉不好执政官。”爱尔柏塔嘀咕道,“要不是我实在不行,我都想替您去干这份差事了。我与父亲的命运都掌握在您手中,这真是令我心焦。您得充分地学以致用,不要太紧绷,也不要太放荡。得主动上去服侍,但别过于谄媚。别一声不吭,也别叫得太大声……”
  它絮絮叨叨地,就像一位真正的导师那样,在学生接受考试前复述着所有它认为的重点,从技巧到服务意识,从表情到适当的台词。卫瓷蹙起眉,听着那些他应掌握的,心头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荒诞。
  在过去,他接受军校考试,或者军队训练,他反复练习如何持枪射击、驾驶小型飞行器、拆解并重新组装机械,他是当之无愧的优等生,每年都为来参观访问的执政官大人进行表演,乘着飞行器疾驰飞掠,尾迹绘出一面帝国的太阳旗帜。
  而现在他需参照那些处于律法灰暗区域、私下流通的影片,学习如何用那处,或用口舌,服侍、取悦alpha ,摒弃自己无用的想法,专心致志地,只为她能够感到舒适与愉悦,那么纵然他承受着痛苦与难堪,也是一种荣幸。
  卫瓷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了曾经身为alpha的尊严,早在换腺之后,被她扣上重刑犯的金属镣环时便碎裂成齑粉随风散去。但此刻他发觉,或许还是剩下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的,他仍感到一阵胸闷,将嘴唇咬得发白。
  “哎!您怎么这副神情。”爱尔柏塔唉声叹气,它走到卫瓷身边,毛茸茸的兔爪搭在了男人宽阔的肩膀上,“您的心里还是有抗拒,真不知道您在别扭些什么。您真矫情,矫情透顶了!那可是帝国的执政官大人,您又以为您是什么,您该兴高采烈连滚带爬地跪在她面前,怀着感激之情,谢谢她愿意屈尊纡贵地来操/您才对嘛!”
  “您今晚会好好表现的,是吧?”爱尔柏塔摁着卫瓷的肩膀,那一双爪子似铁箍一般,兔子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刺耳,卫瓷不得不机械地点了点头。
  他闭了闭眼,将那些无用的、已经毫无意义的情绪强压下去。
  他已经不是alpha了,omega本就是承受方,容纳方,这再正常不过。
  就交给本能吧。
  -
  玫瑰堡宫。
  明亮而温暖的人工日光照耀下,装饰有鎏金铜饰的郁金香木梳妆台上放置着的,几个打开的珠宝盒中,钻石、刚玉与水晶闪着璀璨的光辉,机械女侍的金属手指在其中挑挑拣拣,最终还是取了一对水滴状的红色尖晶石耳坠,小心翼翼地为端坐镜前的少女佩戴上。
  镜中映照出一张凛然而美丽的面容,少女的眼尾沾着点点金粉,如星辰的碎片。艾妲端详片刻,将视线移到一旁的珠宝堆中,她示意女侍捧起其中一枚最为硕大莹润的珍珠胸针,放置在红丝绒布上。
  艾妲注视了那枚胸针半晌,没有说话,亦没有什么表情,机械女侍并不能察觉到执政官转瞬即逝的一抹低落,恭敬地站在原处。
  艾妲片刻后才将目光从胸针上移开,那是她已经逝去的母亲得到的结婚礼物,怀着对她婚姻的祝福,留给了她,如无意外,艾妲应该佩戴这一枚珍珠胸针出席她自己的婚礼。但艾妲将它用在了父亲的葬礼上。
  她一向懂得克制,故而只有极偶尔的情况,她会想起母亲,那个一生困囿于帝国第一夫人身份的,可怜又不幸的女人。
  在她的诞生日,她放任自己短暂地沉溺在脆弱且潮湿的情绪里,只有微不足道的一刻,她垂下眼,在心底里轻轻唤了一声,没有任何人听见。
  “艾妲,生日快乐——”
  露西拉推门而入,她难得洋溢着真诚而不是浮于表面的笑容,步伐也较平日里更轻快。艾妲回过头,那张秀美的脸庞上已看不出一点异样的痕迹,故而她敏锐的姐姐也没有察觉,快步走过来,俯身给了她一个拥抱。
  “你那个军校生好朋友,她说她在首都星军校的花车游行队伍里,一会儿把她的礼物抛掷到你的飞车上来。”
  露西拉挑了挑眉,她指的是那个一头灰发的矿石星平民,艾妲自然明白,轻笑了一声,“会被机械警卫拦截掉的。”
  “我也这么说。”露西拉摊开手,“她说她自有办法。”
  “对了,还有——”露西拉顿了顿,又道,“公爵的女儿向你转达问候,她想与你见一面,当然,是在生日庆典之后。你还记得她吗?亚伦曾经定下过婚约的未婚妻,你从荷尔戈港的星舰事故里救下了她。”
  艾妲颔首道,“是伊芙琳·德拉瑟尔吧。”
  那个驾驶飞行艇,追随着未婚夫亚伦深入舰群,不幸将自己卷入那场人造事故的女omega 。
  “没错,是她。”
  “见面自然可以。”艾妲说,“但不能在今晚。”
  她的语气平静,不带什么情绪,但露西拉掩着嘴揶揄地笑了一阵,故意拖长了语调,“我知道你有安排,你确实该劳逸结合了,我的妹妹,在处理政务之余,是该为自己找寻些发泄放松的地方。”
  “我会和伊芙琳小姐约之后的时间。”露西拉噙着笑意,向艾妲伸出手,“是否可以出行了?你的子民们都在等待着。”
  艾妲也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微笑,年轻的执政官起身,握住姐姐的手,繁复而华丽的、缀着钉珠与白贝母的裙摆层叠地拖曳着,她们走向露台,早有近侍官与飞行艇一同等候,将执政官大人接往玫瑰园,按照典仪的流程,乘上装饰有斑斓飘带的巨型飞车,迎接首都星民众们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与祝福声。
  众星皆为她而喧腾。
  她的二十岁,如此得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第54章
  夜幕逐渐低垂时,首都星中心区域的主干道开始亮起柔和的人工光芒,一地的彩带碎屑中,机械警卫拉起警戒线,隔开了还未尽兴的民众们,人群依照悬浮箭头的指示流动着,等待观赏人造恒星爆发时的巨型烟花。
  那一壮观而瑰丽的奇景在首都星任何偏远的地方都能看到,即使是在外围边缘的弦乐宫也同样。石英板后的电子炉膛火照亮了落地窗前的两道身影,爱尔柏塔用一只毛茸茸的兔爪拽着卫瓷的衣袖,另一只则指着漆黑的天际,童声中颇有几分兴奋与雀跃。
  “快看!马上要到整点了。这可是几个世纪才能遇见一次的大手笔。听父亲说,人类喜欢在这种时候许愿, 真奇妙。您准备好愿望了吗?”
  卫瓷幅度轻微地摇了摇头,他还未说什么,远处的钟声“铛——”地响起,夜幕骤然被撕裂开一道狭长的口子,紧接着耀眼的光彩气势盛大地喷薄而出,将黑夜照彻得亮如白昼。
  那种极致的灿烂与辉煌瞬间吸引住了爱尔柏塔的目光,它不自觉地惊叹出声, 马上双爪合拢, 卫瓷听到它含混不清的念念有词,微怔一瞬, 也看向被映照得绚烂无比的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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