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卫瓷在恍惚中竟感受到一丝虚构出来的温情,他与艾妲这样亲昵地,于同一张床上迎接晨光的画面,就好像美好的梦境一般,让他有种一切从未发生过、他们还是按部就班地成为了新婚夫妻的错觉。
  但令人呼吸困难的馥郁花香很快将他粗暴地从想象中拖拽出来,他腺体的位置一阵刺痛,来源于昨夜留下的极深的咬痕,也来源于现在房间中充斥着的浓厚信息素造成的威压。
  艾妲不悦地开口,“别让我重复第二遍。做你该做的事。”
  卫瓷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怎样的处境。难以启齿的不适感提醒着他,他是一个被alpha完成标记成结的omega了。
  alpha说出口的、轻飘飘的一句话,于他而言像是一道不可违逆的命令。元帅低低地应了一声,伸手捂上发烫的腺体,转身下了床 ,他的双腿一时还未恢复知觉,一个踉跄后未能站稳,竟直直跪了下去,卫瓷脸色发白,以手撑地才勉强站起。
  在他狼狈摔倒的时候,双膝传来的疼痛带动着两腿知觉的复苏,他僵硬着身体,感到有什么流经了大腿/内侧,微凉,粘腻。他不知道艾妲是否正注视着他,内心漫上一阵绝望,终究什么也没做,一瘸一拐地快步走向隔间的盥洗室。
  卫瓷用军队的速度将自己收拾停当,他抹过那些昨夜因昏迷而没有顾得上清洗的部位,沉默地草草处置了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那一片充当“睡衣”的半透明白纱,已经被撕烂得不成样子。卫瓷在沐浴过后,换上了一件衣长及膝的棉质长袍,系上束带,所有不堪的痕迹便全部被隐入暗中。
  这让他稍稍感到了一丝轻松,下楼准备早餐的时候,不再周身透着浓重的麻木的疲乏。即便胸前摩擦着有些许不适,但尚能忍受。
  卫瓷从无菌且随用随丢的容器内取出经过预处理的食物,艾妲所偏好的早餐并不繁琐复杂,并且元帅也不是对此毫无经验了。只是布置餐桌需要多费些功夫,他摆好咖啡杯、茶勺与方糖夹,在三层点心架旁边放了一把抹酱刀。待做完这一切,他重又上楼,进入艾妲的衣帽间,从豪奢得过分的衣柜中选出执政官的常服。
  这些第二天早晨需执行的事情,爱尔柏塔也对他做过充分的说明,执政官不习惯二十四小时都有机械体待在身边,尤其是早晨与傍晚,她在玫瑰堡宫的办公处也同样,所以卫瓷需要为她准备出行前的一切,亦包括更衣换鞋。
  他没有忘记爱尔柏塔的叮嘱,在被撞得意识涣散时,卫瓷仍在心中惦念着,他还需要做些什么。但他实在是精疲力竭,连手指都动不了了。他就那样睡过去,连军人的生物钟也没能将他唤醒。
  卫瓷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他摆好艾妲的鞋履,重又回到卧房,房门大敞着,他犹豫一瞬,还是轻轻叩了叩门。
  自始至终,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这里的主人。他连艾妲的伴侣也算不上。
  坐在梳妆台前的少女微微侧过了头,不知是否是起床气还未散去,她拧着眉,仍有些微妙的不愉。她一头浅金色的长卷发尚还湿漉漉地披在身后,清水濯洗过的面庞如同娇嫩的花瓣一般,卫瓷木讷地低声道,“早餐准备好了。”
  艾妲没有动,她打量了一眼包裹严实的男人,片刻后才披散着长发,起身下楼。卫瓷看着她的背影,感到一丝无措,那一头海藻般的卷发应被盘起,戴上发冠,然而他疏漏了,他并不会盘发的技巧。
  但艾妲也未提起,她一面啜饮咖啡,一面唤起一块光幕,浏览时讯新闻。卫瓷站在一旁,就如同机械管家或者保姆,等待着执行下一事项。
  对现在的他来说,不管是站立还是坐着都不太好受,他暗自动了动感到酸麻的小腿,那一处仍有胀痛感,让他咬紧了唇。
  等艾妲用完了餐,他有些笨拙地为她穿上执政官的常服,戴上缎面手套,因艾妲冷淡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手轻微地发着颤,动作便更慢下来。
  “元帅,你该擅长做这些事的。”艾妲握住了男人的手,触到上面还未消去的茧,有些粗糙地摩擦过丝绸,她微眯起眼,这原本是一双经常握枪的手,但现在需要做些别的,她轻轻捏了捏元帅微热的掌心,“以后别让我失望。”
  卫瓷沉默地垂着头,少女的指尖轻柔地从他手掌中滑过,一路向上,浅浅地戳/刺了两下他的胸膛,男人于是缓慢跪下,塌着腰为她换鞋。
  艾妲静静看着他因长发垂落,露出来的一小段脖颈,上面有一圈极为显眼的牙印,凄惨得泛着红。她又感觉口腔内壁在微微发痒,她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也有极为澎湃汹涌的欲望,这或许是alpha的一种禀赋,于初次标记成结后解锁,艾妲盯着卫瓷,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指。
  她想,初夜,原本于十九岁的艾妲·佩洛涅特而言是一场浓黑的、永远不愿走入的噩梦,但二十岁的帝国执政官却感到了一丝甘甜。
  她又填满了一个曾被撕裂的缺口,艾妲赤足踩在男人的手掌上,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卫瓷对少女的情绪变化还无知无觉,他忍耐着膝盖的疼痛,小心而细致地为艾妲扣上了高跟鞋侧边的金属暗扣,才轻呼一口气,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来。
  他感到一阵头晕,但还不到站不稳身体的地步,而且这个清晨,也到了快要结束的关口,卫瓷难免又更轻松了些。他强撑着,等待艾妲踏出大门,那艘郁金香形状的飞行艇已经停在了弦乐宫外,将载着执政官飞往玫瑰堡宫。
  然而艾妲并未转过身,也未迈出步子,她已完成了出行的所有准备,但只是站在原处,似是漫不经心而随意地,向卫瓷瞥了一眼。
  像是他仍有什么没做似的。
  元帅有些无措,他愣怔了半刻,还是不知道遗漏了什么。艾妲的神情冷了几分,她自然不会像爱尔柏塔那样作出什么解释,清脆的、鞋跟踏过地面的声音响起,只留给卫瓷惶然与疑惑。
  执政官离开了弦乐宫。
  卫瓷仍保持着身体僵硬的状态,过了许久,他挺直的脊背才陡然佝偻下来,肌肉的酸痛感从四处传来,他给自己倒了杯水,水流流进喉管的时候,他才感到喉间的肿痛。
  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八年,他一向沉稳,还未那样高亢地、几乎是崩溃地喊叫过,一声一声,渐渐地低弱、沙哑,含着哭腔。再醒来时,喉咙口一阵吞咽烙铁般的痛。
  他吃不下什么东西,只勉强又喝了几口水,那种四肢百骸传来的疲倦感如潮汐般又席卷来,卫瓷靠着墙壁,缓慢地滑坐下去,一动不动,维持了这一姿势许久,直到沉闷的蹦跳声,与尖细欢快的童声一齐响起,“爱尔柏塔来了!您还好吗?您的初夜还顺利吗?——”
  那只毛茸茸的兔子玩偶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他眼前,两只长耳朵晃动着,“父亲没有收到辞退信,我猜想,您应该做得很完美。我们真是太了不起了!”
  “您很痛吗?难道受伤了吗?”爱尔柏塔蹲下来,观察着卫瓷苍白的脸色,它不顾男人偏过头、抗拒交流的示意,强行将人拉了起来,“您还有事要做,快打起精神来,医生马上就要来了。”
  在爱尔柏塔拖拽着卫瓷的时候,两个十分面熟的、胸前印着首都星第一军区医院院徽的医生提着诊疗箱,走入了弦乐宫,她们都是高等级的alpha ,即使贴着抑制贴,甫一进入也能感知到那两种相互交缠的、分外浓烈的信息素味道,她们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将口罩往上提了提。
  其中一位医生冷静地开口,“你好……”她一时卡了壳,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帝国执政官的……无名无份的地下情人,只能含混带过,“我们来做一些必要的检查,主要是检查你是否有私下使用各种避孕手段,请配合我们。如果你有过这样的想法,请从此刻起将它抛之脑后。”
  “执政官大人允许你为她诞育子嗣,这是你的荣幸,请不要做出愚蠢行为。在你每一次受……后,我们都会来到这里。”
  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会经常见面的。”
  第57章
  玫瑰堡宫。
  艾妲抵达办公处的时候, 这座帝国最高行政场所还未开始运转,她的下属官员们在正式工作前,总要有一小会儿时间用于冲泡咖啡和闲谈昨晚的休闲娱乐。
  执政官对此秉持默许态度,人自然不是机械,但她自己并不需要这样的“暖机”时间,即便是未能得到充分休息的情况也同样。
  露西拉推门而入时,便看到机械女侍捧起执政官的一头长卷发,小心而细致地盘起,端坐于写字桌前的艾妲面色沉凝地盯着眼前悬浮的光幕,一页页飞速划动。
  “亲爱的妹妹。”露西拉叹息一声,“昨天是你的生日,你从白天忙碌到黑夜,今天怎么不给自己放个假?”
  艾妲没有看她,淡淡道, “有这个必要吗?我可没随心所欲到这种地步。”
  “喔——”露西拉拖长了声调,视线从执政官难得披散的头发,移到她身上,梭巡过衣袖间隐约裸/露出的一小截皮肤,又凑近了她的衣领,试图找到一丝暧昧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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