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那道声音由远及近,卫瓷吞咽了一下,不知是带着一种怎样的心情,望向了房门的方向。
  一位高挑纤薄的少女站在那里,她的身后是斑斓的花窗,被切割得细碎的人工日光勾勒着她的影廓,耳间坠着的红宝石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像沸腾的、纯净的火焰。
  卫瓷呼吸一窒,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少女的声音很轻柔,如一缕薰风拂过他的耳边,“我是艾妲·佩洛涅特。”
  “你,你是……”
  他的伴侣,他的妻子,他的alpha。
  卫瓷几乎没有一刻的迟疑,便认定了与她的关系。不仅是迸发的本能,腺体在隐隐发烫,那股令人迷醉的馥郁花香充盈在空间内,让他感到安心与放松,还有一种奇异的、从心底漫上来的酸胀感。
  他想,他应该是爱着眼前这位少女的。
  即使他淡忘了许多事,对她凛然而美丽的脸庞感到陌生,但他隐隐约约地,这样笃定着。
  卫瓷低低地念了一遍“艾妲”,强压下那一股莫名的雀跃,少女缓步来到他的身边,低头瞥了一眼他的小腹。
  “你今天还好吗?”
  她的语调很平淡,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宽宏地包容着他的遗忘。
  卫瓷几乎要化在她澄蓝色的眼眸里,他带着些内疚,无措地看着面前陌生的少女,“抱歉……艾妲,我好像忘了很多东西,我……我没什么不好,只是想不起来……”
  “没关系。”艾妲轻声道,“不用介意这些,这只是暂时性的,你会慢慢恢复。现在,你只需要安心地准备生产,什么也不用想。”
  她的身上带着芬芳的花香,卫瓷怔怔地点了点头,她冰凉的手指,抚上了他额角的伤口。
  “这段时间,不要再乘飞行艇出去了。就好好地待在这里,会有医生来做必要的检查的。”
  “……好的。”
  卫瓷垂下眼,毕竟他是因飞行艇事故,才会撞击到头部,导致记忆的丧失,那么这样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为了规避那种危险,也为了保护孩子,他没有拒绝艾妲的理由。
  艾妲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她定定地盯了男人几秒,伸出手,撩开他散落的长发,露出那段柔软的脖颈。
  卫瓷僵了一下,没有躲闪,驯顺地偏过了头。
  他们是……已经标记成结、甚至共同孕育了孩子的关系,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即使还有一丝因失忆带来的陌生,卫瓷也暗自压下,只是眼睫颤动了几下。
  少女温热的嘴唇擦过了他的颈侧,犬齿刺破腺体,一阵酸麻的痒意中,他有些难耐地动了动身子,却被扣住后脑,犬齿咬得更深,血珠沁出,被柔软的舌尖舔过,卫瓷只觉尾椎酥麻一片,下面泛起湿意。
  他低低地喘息着,承受着alph息素的注入。
  等艾妲仰起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擦去唇角沾染的血迹,他的喉头一动,只感觉刚才被alph息素抚慰的孕期的焦躁感,又化作另一种焦渴,让他躁热。
  卫瓷漆黑的眼瞳蒙着一层雾气,他望向艾妲,执政官却已经整理了仪容,站起身来,“我还要回玫瑰堡宫处理事务,残留的信息素应该足够了。”
  卫瓷微微一怔,她这就要离开了吗?只是留下了一个临时标记。
  毕竟他的妻子,是帝国的执政官,他自然是无法挽留她的。卫瓷沉默半晌,他用手臂撑着床铺,上身凑向前,在执政官话音落地,平静地等待着他的答复时,伸长脖颈,吻了吻她的唇角。
  几乎是一触即离,他仍有些羞赧,但一想到这是他的伴侣,他的妻子,又坦然起来,“晚上见。”
  “……”艾妲足足沉默了数秒,她没有动,只是抿紧了唇。
  过了片刻,她轻声道,“晚上见。”
  第74章
  玫瑰堡宫。
  隔着一张郁金香木写字桌,两位佩洛涅特相对而坐。执政官埋首于数块悬浮的光幕中,一边拨动画面,一边安静地听着露西拉的喋喋不休。
  “艾妲,我不是劝过你吗?他现在用着的人工腺体还不知道藏着怎样的隐患,又是怀孕状态,你不该乱注射针剂的。这件事你咨询过第一军区医院的医生吗?你不会只问过了我,就这么草率地用上了吧?”
  露西拉啜了口咖啡,这还是她从决律庭带来的袋装咖啡液,执政官办公的时候不习惯有机械体在旁边,所以也没有一位机械侍者能帮她准备润喉的饮品。
  她清了清嗓子,又道, “我可从没有对你保证过什么。”
  艾妲带着一位裁断官去弦乐宫给卫瓷注射时,她甚至还毫不知情。
  “是我做的决定,我当然会对此负责。”执政官抬起眼,微微笑了笑,似乎并未将姐姐的告诫放在心上,“除去卫木月的事情,医生告诉我,他的情绪有些异常,过度低落,还没有激发出足够的omega本能。简而言之,他对玛芮嘉的爱不足以战胜对生育的恐惧。”
  那毕竟是一个曾经做了许多年alpha的男人,他尚还没有那种经反复浸染的,认知与本能共同作用下的无私,能够毫无怨言地忍耐着身体的巨大损伤,用自己的血与肉去孕育一个新生命。
  对于omega来说顺理成章、自然而然需承担的天职,即便是元帅那样的alpha, 也感到恐惧、不安,下意识地抗拒。
  艾妲于繁忙之中挤出过一点空隙,与医生闲谈玛芮嘉与它父亲的状况,年轻的女医生并不懂得如何委婉,直言不讳道,
  “执政官大人,胎儿发育得很健康,但它父亲的态度在变得越来越消极。可能是随着周数增加,身体负担在加重,不管是乳腺的重新发育,还是频繁的干呕、失禁,都令他难堪且痛苦。这样发展下去,是极大概率有抑郁倾向的。而且他还有过自残的前科,很难保证后续不会有主动伤害自己以及胎儿的冲动。”
  艾妲并没有感到难以理解,她从来不认同怀孕是一件幸福的事,喜悦是真实的,但更绵长且持续的是折磨。
  况且,这个孩子也并不是因某种纯挚的爱情而诞生的。他深埋在心底的那些不甘与隐痛真的完全消散了吗?他能够毫无芥蒂地认同自己omega的身份,安分地诞下玛芮嘉吗,在他的妹妹还被关在贝尔芬格堡的时候?
  关系到玛芮嘉,艾妲并不希望存在一分一毫的不确定性。
  他总有反叛的可能,不管被磋磨成什么样,那份表现出来的驯顺总带了一丝强装出来的虚假。
  所以,让他遗忘那些过往,直到平安生产,是正确的。
  “他需要忘记自己曾经是一个alpha ,完全认同自己的omega身份,将怀孕看作是必经的理所当然,才能够发自本能地想要爱惜、保护玛芮嘉。”
  艾妲平静地说,“只是暂时性的,并不会妨碍什么。”
  况且,失忆状态下的卫瓷,倒是令人意外地具备几分新鲜感。
  她垂下眼,抿紧了唇。
  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很轻,只碰了碰唇角便离开。在他们尚还维持婚约的时候,元帅从未有过逾矩举动。是因为确认了与她的亲密关系,才那样自然而然地……吗?
  “好吧,好吧。我还能反驳执政官不成。”在她对面,露西拉摊了摊手,又将话题引到了她的婚事上,“既然那么看重玛芮嘉,它的官方父亲,你挑选得怎么样了?”
  艾妲思索了片刻,脑海中闪过一张张模糊的面庞,她没有多余的精力记得那些omega的容貌,总归都是年轻美丽的,只大概看过他们的出身,与家族中为帝国效力的alpha。
  她微微颔首道,“差不多了。”
  -
  傍晚的时候,艾妲还是乘飞行艇去了弦乐宫。
  这本不在她事先安排的日程之内,一天里有一个时段去一次,确保信息素充盈便足够了。她无法拿孕期的男人来发泄什么,久待也是无味,更遑论一日内去个两三次,毫无意义。
  但记忆缺失的元帅天真地、自以为是地约定了“晚上见”,她也莫名答允了,所以偶尔也需要忍耐一些无意义的事情发生。
  她轻盈地跃下,爱尔柏塔如往常那样在门口恭候着她,在那一只模样有些滑稽的兔子玩偶旁边,还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一头长发用发带挽起,眉眼温柔,见到自己“陌生”的妻子有些赧然,但还是迎了上来,轻轻地拥住了她。
  相比起高大的男人,少女纤薄而娇小,几乎是被他圈在了怀中。艾妲没有动,她微不可察地拧起了眉,盯着眼前饱满而微微鼓涨的胸膛,忍下了那股轻微的不虞。
  她应该伸手重重拧一把,再让男人跪在她面前的。
  但是,算了。等玛芮嘉出生之后,她便可以无所顾忌地拿他发泄了。
  卫瓷只简单地抱了她一下,便松开了手,他本想揽着她的腰,一同进屋。但这一想法甫一冒出来,却莫名瑟缩一下,于是只有些拘谨地轻声道,“艾妲,你回来了。”
  只是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他都感到怦然心动,耳后微微泛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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