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哼，老婆子我那日说的话，公主许是没放在心上。今日我多嘴，再说一次。任他是崔三郎，还是崔四郎，一个临阵逃跑之人，哪里是什么好人，不值当，不值当……”
眼见方嬷嬷又要开始讲述坊间故事，秦叶蓁有些脑仁疼。
“嬷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不是个东西，我都知道，可行？”
方嬷嬷很满意，又拉着秦叶蓁说了些男子都不是好东西之言，方才离去。她几人行至水月轩，陪伴方嬷嬷的小丫头子，借着夜色掩护，瞅了瞅方嬷嬷。
方嬷嬷：“你有话就直说，在我跟前，有什么讲究。”
小丫头子支吾几声，“嬷嬷，您方才说崔将军不好？可我瞧着，公主像是有人气了些。”
方嬷嬷瞪她一眼，“哼，你们小娘子不懂。这人和公主之间，说是仇人也行，凭你是谁家小娘子，有多少学问修养在身，见了昔日仇人，能好端端的？还和从前一样？”
小丫头想了想，“嬷嬷？奴婢虽然伺候公主的时候不多，可哪怕是从前驸马在世，公主和他一日里也说不上几句话，唯独对小王爷例外。母子情深这个自然不消去说，可今儿个公主那模样，明显是动气了，还气得不轻。
嬷嬷，奴婢像是记得，那年驸马投奔今上之时，公主都未有这般生气。”
方嬷嬷摊摊手，“这还有何不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是这道理。”
小丫头子：诶，我说的好像不是诶？！
方嬷嬷：你们都还小，不懂，我吃的盐都比你们吃的饭多！听我的，狗男人不能要！
第17章 017 这厮，阴魂不散
半宿未能睡着的秦叶蓁，翌日起来神采奕奕。早膳时分和小王爷一同用膳，见他不过吃几口荷叶粥，不悦道：“就吃这么一点儿，如何能跟三哥儿比。”
小王爷不期阿娘提到这，猛地看一眼，埋头苦干。又吃一块香酥饼，一碟子香果子。
“阿娘说得对，我怎能被三哥儿比下去，我要长得比他高，比他壮，将来我一定是皇城最俊俏的郎君。”
秦叶蓁听罢点头，一口粳米羹还未下肚，突然觉得不妥。
自家孩子是个不认输的性子，甚事到他跟前都得掰扯清楚，然则身为阿娘的自己，怎生是个窝囊脾气。已然二十来岁，不似从前凄苦，日子为何过得如斯潦草。
天。朝公主，身份气度，天然不同。
崔三郎又如何，夜闯又如何，该她秦叶蓁去做的事，没得为了惹人烦的小人，几次三番变幻。
已然计定，秦叶蓁问：“明明，你说阿娘脾气好不好？是个怎样的人？”
明明夸赞得毫不吝啬，“阿娘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娘，脾气好，性子好，模样也好。他们都羡慕我呢。”
“脾气好，
和性子好，该是一回事吧？”
秦叶蓁虽然没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被自家孩子赞许很是开心，说不出难听的话，随意寻个错处。
明明夹块黄冷团子递给秦叶蓁，关切道：“阿娘，你是不好了么？听他们说昨夜府中来了小贼，阿娘吓着了么？阿娘不要怕，儿子虽然还小，可手上不少人呢，肯定护卫阿娘周全。阿娘莫怕，儿子一直跟阿娘在一块儿。”
秦叶蓁死死盯着黄冷团子。小小一块儿，其上印着傲雪寒梅，点缀簇簇红梅，极为绚丽夺目，
她所有所思开口，“你也觉得阿娘胆子小么？”
明明抬眸不言语：难不成不是？
秦叶蓁心气顿时散开，许久方才将黄冷团子送入口中。甜丝丝的绵软之感，在口腔化开。她这人，在旁人眼中或许就如同这团子，光鲜夺目的外表，却有着一颗软绵绵的内心。
如此人物，方才使他们随意欺负明明。
她秦叶蓁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孩子也该堂堂正正走出去，展现公主的风采。
“昨夜的小贼并没吓着阿娘，我只是在想，你被掳截之事，除开上报陛下和殿帅，府中并未有其他动作，阿娘身为母亲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你……”到得此时，她竟然说出下去。
她泪光莹莹，如泣如诉，偏生明明听来一点子伤感也没，颇为激荡，一跃从圆凳上起来，拽着秦叶蓁的大袖衫，
“阿娘，咱们这是要亲自去报仇么？什么时候？现在就走？！”
他双眼放光，不见怒火，俱是兴奋。
“你！这事儿哪里值得高兴。”见他话未说完就要拉着人朝外走，秦叶蓁赶紧将儿子抓回来，“你等等，人手还没准备上呢。”
明明站定，眸子灿然似星河，“准备好人手就走么？阿娘，那还等什么？儿子这就去把师傅叫上，再带上十个八个侍卫，都来，一起来。”
这小孩儿，好像是天生喜欢打架，没半点他阿爹的温文尔雅。
“你急什么，那小贩如此大胆，咱们笼络几个人就出门？哪里如此容易，从长计议才是。”
秦叶蓁好似不习惯正面冲突，哪怕已然决定振作起来，也有些瑟瑟缩缩。
一听这话，明明不乐意，一副老大人模样，“哎呀，我就知道，阿娘说的不是真话。我听他们说，阿娘是个面团似的人物，我私心里不信，哪知，果真如此。”
这下轮到秦叶蓁不开心，“你个小孩儿，才五岁，学会激将法了？谁教你的？”
明明捂嘴偷笑，像个偷油的小耗子，“这还用人教。”
一时之间，母慈子孝的热闹，在小花厅上演。
明明那小身板，从东侧跑到西侧，末了打算翻窗出门。他方才五岁，不高，够不到窗棂边，只能用双手使劲儿划拉，巴望有人来帮助他。
周遭伺候之人，难得见到这般场景，加之这是她们母子二人的时光，都不是那些没眼色之人，谁也不肯相帮。
终于，明明挂在窗沿上，被秦叶蓁笑着训斥几句，这事儿才算是了了。
后头，虽然明明并未继续念叨，可秦叶蓁既已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自然要好生思量一番。
未到夜间，秦叶蓁便有所动作，朝殿帅府上去信，问崔敬昨夜带来的消息是否属实。至于今上那处，这形迹可疑的姑娘，毕竟是皇后做主诏入京都的，她不想搅扰帝后情分，并未去人问话。
再于崔敬这头么，她秦叶蓁振作起来，自然无需他人。
未到掌灯时分，殿帅府上来了回信，说是确有这事，还再次言及这姑娘事关齐王夫妇，劝秦叶蓁多加思量。
齐王夫妇早已作古，担心这个做甚。若为在今上跟前避嫌，那她得了消息再告知六哥一声即可。她和六哥，从小在皇城内要饭长大，情分非同一般，万万不会为这等子小事，有个嫌隙。
翌日。
秦叶蓁告知明明，今儿个不用上学，一块儿去金光寺，看看小贩幕后之人是何模样。明明像是得了天大的好处，一蹦老高。几息之后，才明了此行乃秘密行事，不可泄露，一时捂住嘴，猫着腰。
公主车架出行，按例得有侍卫清扫关防，再有一杆子仪仗，以示天家威严。
秦叶蓁今次出行，寻的由头是替驸马上香。月月如此，不过是换个地方，从人际罕至的五柳寺，到香火鼎盛的金光寺，并无多少人在意。
一路顺顺利利到封丘门前。
封丘门守卫，一见公主车架，里头还有咿咿呀呀说这话的小王爷，又听闻他们去金光寺，并未多言多语。
过了封丘门，前路再无任何盘查异常，却不想，路过城外十里庄之际，蓦地听闻马车后传来铁蹄之声。
秦叶蓁并未在意，明明撩开帘子看。见来人身着殿前司服饰，气势汹汹。打头之人，不是殿前司副使崔敬是谁。这人马上身姿果然出众，风采卓然，外加他一张带笑眉眼，于风中飘舞的发丝，更显气度不凡，不似人间凡品。
明明惊艳道：“阿娘，他真好看。”
秦叶蓁不知外头境况，顺着话说道：“谁好看，赶明儿让他来给你做先生，你好好看个够。”
“真的么？”明明惊喜。
“真的，自然是真的。”
“太好了，原来阿娘不是不喜欢他。那明日，我就告知舅舅，让怀化将军下了衙门，来我们府上给我做武师父。”明明欢喜地扑倒在秦叶蓁怀中，用脸去蹭她的衣裳。
“你说谁？”
秦叶蓁盼望自己耳朵不好使了，她怎的又听见怀化将军了呢。
不待明明回话，马车外的铁蹄之声渐弱，一声清凉的男音响起，“公主。微臣殿前司副使崔敬，拜见公主。”
秦叶蓁原本落在明明后背的手，惊讶地抓着小儿衣袍，揪起一块儿。
这厮，又是他，又是他，阴魂不散！
女子还未说话，明明已然一脸兴奋掀开帘子，对崔敬说道：“怀化将军，我阿娘说，明日你下了衙，来我们府上，给我做……”
“你这孩子，什么话都往外说。你别忘了，府中已有一位武师父。再说，崔将军是个官，衙门里头的事焦头烂额，哪有空来寻你。”秦叶蓁连忙打断。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什么话都答应，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