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明明眼泪直流,“你若是能做到,我拜你为干爹。”
是以,昨日蓁蓁完好无损出现在明明眼前,这声干爹,自然顺顺利利说出口。不仅如此,明明更张着急迫的大眼睛问道:“替阿爹报仇,何时?”
崔敬一听,气得要死,没良心的小孩儿,都瘸了腿了,还问这事儿,也不知关心关心他。
明明小人精,崔敬故意歪着在他跟前走几步,他如何不明白,当即狗腿子上前,搬来一把躺椅,
“干爹,坐,儿子给你铺个暖和一点儿的毯子,别凉了我干爹。”
狗腿子!七月的天儿,他一个将军,得虚成什么样,才需要毛茸茸的毯子!
崔敬脸黑,明明铺毛毡的动作顿住,眼珠子提溜转动,坏了菜了,坏了菜了!
找补道:“干爹,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是想着,这毛毡子铺在地上,干爹坐的时候省的隔着腿了。干爹,来,来,儿子孝敬干爹。”说话之间,拉着崔敬坐在廊庑之下。
小儿孝敬完这一通,自觉没能到位,又心有难耐说起那会子崔敬被困万阳的事儿来。
“干爹怕是不知,干爹受伤那会子,儿子在元帅府,吃不好睡不好,成日往城隍庙跑,给干爹上香,盼望干爹全全乎乎地回来。干爹,您来看看,儿子这小胳膊小腿儿,跑细了呢。”
崔敬朝他刻意显摆的胳膊看去,略是点点头,确实瘦了。
退去婴儿肥了。
小儿继续孝敬,“干爹,这大太阳,晒得热不热,要不要喝茶,要不要吃点心。哎,对了,我让小子送去的东西,干爹瞧见了没?”
话说这东西,是明明的小王爷印信,银钱,以及几样稀罕物件。小儿想着,将自己手中所能动用之物,全全交到崔敬手上,发挥最大功力。如此,替宋秉正报仇,是不是能快马加鞭办了?!
崔敬抬头望天,这孩子,以前嫌弃自己的模样尚可,如今开始巴结自己了,因何像个讨债鬼了呢?
宋驸马是如何教养孩子的?
……
崔敬同蓁蓁的交代,说到这里,已然过半,不再继续。
至于遣去京都搭救蓁蓁的人手,是如何全军覆没,他又是如何搭上何签
这条线,又是如何劝说四公主相帮,无需言语。这些痛苦之事,蓁蓁不用知晓,往后的日子,她只需开心快乐,做一个勇敢无畏的公主即可。
秦叶蓁自然知晓,崔三平平顺顺说给自己听的,定然是好话,是可以说出口的话。旁的,他不说她也不问。
借着明明这小泼猴儿的喜悦劲,蓁蓁笑着问崔敬,“这干爹当得如何?”
“尚可。”
“明明是我亲儿子,也是你儿子,你怎这么说他。你没夸他聪明伶俐,懂事乖巧么?”
崔敬:“已经皮实得很,再夸他,岂不是要上天了。”
蓁蓁:“我儿子,上天入地,有何不可。凡是我能做到的,他皆可享有。”
“好好好,往后,我也替他赚下一份家业。看他成长,娶妻生子,美满一生。”
蓁蓁:“那是自然。”突然,小娘子转而问道:“你说替宋驸马报仇,齐王尚在人世?”
“你猜。”
她回视,崔敬一脸怪笑,那满面的皮实劲儿,和现在的明明一般无二。
“我猜?崔三,你爱说不说,你不说,我一会子找人入内说话便是。”
本想卖关子,结果成了这模样,崔敬老老实实说话,“齐王没了,可长子尚在。”
第75章 075 “你个狠心的妇人。”……
话说, 当年今上还是六皇子之际,潜在暗中,无人知晓他志在宝座。
世人皆知, 他空有皇子名头, 一无外祖帮衬,二无先帝器重, 是一众皇子当中最不起眼的存在。可偏生就是这样一人,暗中谋划, 叫燕十六险些投鼠忌器,命丧黄泉。
当年长秋亭,燕十六已在同从未露面的六皇子较劲儿,几番相争之下, 出此下策,迂回保住崔敬一命。
谋算人心极为厉害的六皇子, 算准所有人, 唯独算错一件事。
那便是先帝属意的承继之人,并非齐王,而是齐王长子,当是年仅十三岁的辅国将军。
齐王长子,名秦茂, 取自“疏林积凉风,虚岫结凝霄。湛露洒庭林,密叶辞荣条”1, 可谓是先帝头一个抱在怀中长大的孙辈,备受宠爱。
少时聪慧,极为机灵,时常带上宗亲子弟, 翻墙倒院,破土闹街。这般模样,谁人也想不到先帝会留下圣旨,越过齐王,径直令秦茂继位。
齐王虽不在,可先帝圣旨仍在,燕十六的使命仍在,护卫新帝登基,保卫国之正统,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然则,当年的六皇子已成新帝,端坐高位两年有余,想要推翻,谈何容易。
闲话休提,且说说蓁蓁知晓一切之后,头一个想到的便是要去看看,传说中的秦茂。看他是何等睿智,何等超凡脱俗,令所有接触之人俱是赞不绝口。不仅如此,蓁蓁还有一丝担忧,怕秦茂如同当年的六哥一般,心思深沉,阴险狡诈,谋算起来,不将所有人看在眼中。
秦叶蓁和秦茂的相见,在一个午后。
西北天高云淡,郎朗清风。因在世人眼中,崔敬已然不在,是以她扮做伤怀模样,假意出来散心,无意间路过马厩。
元帅府的马厩,非同寻常,数十匹汗血宝马,低头吃草,很是壮观。那秦茂,装作马夫,于光芒下喂马。他行动利索果决,眉眼之间不见丝毫嫌恶,似骤然降落于凡尘,于他而言,不过是历练,不过是重回巅峰的路途。
少年十七八岁,眸光灿灿回头看来,见秦叶蓁,拱手行礼,“公主。”
他平静得令人害怕,秦叶蓁顿在原地,不敢朝前。
仿若知晓蓁蓁的顾忌,他旁若无人走来。
一副久别重逢模样,笑着问候蓁蓁,“姑姑,可还记得我?”
如何能不记得。蓁蓁堪堪大了他两三岁而已。往昔在皇城,她还羡慕过秦茂的恣意洒脱,幻想她自己能有个齐王那样的父亲,会有一个怎样美好的人生。
秦叶蓁可怜他现今模样,点点头,“你这些年,好不好?”
秦茂反而宽慰她,“姑姑,无需伤心。这是我的命,我该有这般人生。朝前走,不回头,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即可,旁的,都不重要。”
他依旧是当年那个翻墙少年,而今多了几丝豁达,难能可贵。
而后,她们又说好些话,不外乎是问候这些年,无甚要紧。回宅院途中,秦叶蓁一直在想,秦茂可是个可堪托付之人。他们这一行人的将来,全系在一个少年身上。若是有命回到京都,多年以后,他可会是下一个六哥。
没有答案。
秦叶蓁成长缓慢,见识之人心少之又少。如同不明白六哥是突然改变,还是原本如此一般,她同样猜不到未来的秦茂,是何模样。
这夜,蓁蓁辗转反侧,于皎皎夜色中,去暗室见崔敬。她有话要说。
蓁蓁将自己的印信交到崔敬手中,告诉他,“若他有个不好,当即砍杀,不留情面。”
这说的,当然是秦茂。
然,于崔敬而言,震惊不小。从前的蓁蓁是何模样,他最明白不过,往好了说,是谨小慎微,往不好了说,那是胆小怕事,从不出头。而今突然寻到他,告诉他这等消息,如何不教人震惊。
蓁蓁变了,崔敬不止一次感叹。直至这一刻,他方明白,皇城中人,没一个是不堪用的。
不及崔敬说话,蓁蓁挑眉问他,“觉得我狠心?”
崔敬决然不敢,断然否认。
女子轻声一哼,“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狠心,觉得我变了,觉得我不似从前美好了,是也不是!”
天之娇女独有的气势,尽然显露。
目下的崔敬,双腿盖着毛毡,坐在官帽椅之上。而秦叶蓁,俏生生立在他跟前,倩影迷人,却又眉目伶俐。仿若崔敬说个不好之言,当即被人砍杀之人,会是他自己。
男子仰头,眸光洒落她绯色长裙,袅袅婷婷,身姿动人。
她,怎能嘴上说着这样狠厉的言语,却又显露柔情万千呢。
崔敬:“自然不是。”
秦叶蓁逼近,“不是这个,那是什么?”
他缓缓笑开,拽住女子裙摆,摩挲鸢尾花花瓣,几多柔情说道:“公主好生厉害,我心甘情愿,拜倒在公主石榴裙下。”
做足生气模样的秦叶蓁,未能料到他如此说话,一时之间一口气憋得厉害,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你,你……你,你好生说话。”
前半句,色厉内荏,后半句,美人娇俏。
男子双瞳剪水,风流万种,“蓁蓁,天家公主,合该是你这样。”
蓁蓁憋着一口气,佯装不信,“谁信你的胡话,天家公主又如何,你见过几个。”
女子抱拳,试图逃避地看向一侧,不敢将视线落在崔敬身上。偏生她嘴角含笑,红玉耳铛轻轻晃动。滴答滴答似的来来回回,那本就细腻白嫩的脖颈,愈加娇艳。